這世上我最親最愛的人忽然之間都離我而去。生老病死、或離或散,人之常情我放得下,但現在是死的人死得不明不白,活的人活得渾渾噩噩,換做是你,異地而處,你放得下嗎?這樣做個縮頭烏龜苟活天年有意思嗎?」
他本意與霍林韻敞開心扉,卻不想無意在她心上插了一刀。
「異地而處,我的親人,大概連我死在哪個犄角旮旯都不在乎的。」霍林韻心裡苦笑了笑,面上表情卻無甚波瀾。
馮琛垂下眼帘,眸里的生氣愈發灰暗:「況且,我這樣的身體,還有多少年好活?我不想死不瞑目。」
霍林韻一愣,猛地轉過身,正對著他,喝道:「胡說什麼!只要有我在一天,就保你一天活蹦亂跳!什麼死不死的!」
——一天到晚說些垂頭喪氣話幹什麼!
她莫名地心頭火起。
連日來的思緒重重已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這會兒馮琛再提些生生死死的沉重話題,她本能地想逃避。
於是她將最後一根煙碾滅,轉身匆匆離開手術室,而背後馮琛深深嘆了一口氣。
本來霍林韻離開時垂著頭,一臉陰沉,周身籠罩著低氣壓,結果她前腳剛邁出手術室門,後腳就倏忽一頓,突然覺得渾身不自在,有哪裡不太對勁,很快反應過來,是房間的氣味不太對勁。
平時馮琛自個兒在家從不開火做飯,有客人來了一般都去外面聚餐,如果是自己人,經常一頓食就打發了。
而此刻,在馮琛的家中,居然有一股不同尋常的飯菜飄香撲鼻而來。
霍林韻的目光不由自主向廚房望去……
只見廚房裡,人高馬大的糙漢鄭烽正繫著一個粉色小圍裙,忙得熱火朝天……
霍林韻腳下差點一個踉蹌。
眼前的畫面對她衝擊太大,剛才籠罩在她頭頂的陰霾一掃而空,她目瞪口呆地望著鄭烽背影,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聽見手術室有人出來了,鄭烽回過頭,見是霍林韻,刻意逢迎地擺出一個燦爛笑容。
這架勢,霍林韻真怕他張口就要說一句:「我是來加入這個家的,不是來拆散這個家的。」
——天哪,這都什麼想法~
她趕緊甩了甩頭。
「你,你這在幹嘛?」霍林韻結巴了。
「哦,我看快到飯點了,你們一定餓了。冰箱裡我翻了下,都空的,就去樓下菜場買了些菜。你們這小區舊是舊了些,生活倒是真方便啊……」
他見霍林韻看向自己的眼神一言難盡,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小圍裙,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菜買得挺多,菜場大媽就送了我這個,將就著用吧。」
灶台上擱著的鍋里不知正燉著什麼,咕嘟咕嘟翻著泡,鄭烽趕緊轉過身將火擰小了:「再悶一會兒就可以出鍋了。」
又扭過頭,看了看霍林韻身後,問:「馮琛呢?怎麼樣?不打緊吧?要把飯給他送進去嗎?」
這突如其來的殷勤讓霍林韻不知所措。
此時馮琛也走出手術室。
鄭烽一見他,眼睛瞬間亮了下,接著目光又立刻躲閃開,然後趕忙打開碗櫃,將三副碗筷收拾了出來,擺上餐桌,道:「都洗洗手,吃飯吧,簡單做了些,別嫌棄。」
馮琛面對此情此景也有點懵,他轉頭看向霍林韻,一腦門問號。
霍林韻沖他招了招手,自己已經在餐桌邊坐下了,一臉不吃白不吃的表情。
待馮琛也就座後,熱氣騰騰的飯菜便端了上來,烏魚豆腐湯、紅燒仔排、咖喱土豆牛腩、香菇青菜、蛤蜊蒸蛋。
雖說都是些家常菜,三個人吃也實在夠豐盛的了。
霍林韻雖然不怎麼歡迎鄭烽,但此刻也咽了一下唾沫,夾了一口菜吃進嘴裡後,更是暗自感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拿人手軟吃人嘴短,她這會兒對鄭烽的態度和善了不少,有一搭沒一搭地嘮嗑:「鄭隊這手藝哪學的?趕明兒我得跟您拜個師。」
鄭烽瞥見馮琛正夾了一塊牛腩塞進嘴裡,目光微動:「我十六歲就進了部隊,邢彥跟我一起,他當時十八,我倆是髮小。我們一個班數我年紀最小,班長照顧我,啥危險活也不讓我干,我就自覺做做後勤,照顧好大家的伙食。剛好我也喜歡做飯,手藝嘛~大概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
當時我們一個班,就班長成了家,平時沒啥事的時候,班長經常把他那個七八歲的小兒子帶來玩,那孩子特別喜歡吃我做的飯。」
他邊說著邊有意無意地瞟了馮琛幾眼。
一旁霍林韻越看鄭烽瞟馮琛的眼神越覺得不對勁,咳了幾聲,轉移話題道:「鄭隊,你們在周家別院的遭遇,馮琛剛才都說了。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下。
今天趙功成去醫院探望周箴彤,是因為半個月後,與周厚澤有生意往來的財閥們要在容誠莊舉辦一場聚會,這場聚會不僅是趙功成,周箴彤也必須得參加。」
「聚會?什麼樣的聚會?」鄭烽果然轉過頭。
霍林韻舒了口氣,直起身子:「說是聚會,其實是周厚澤死後,他手上的生意該怎麼處理,得大家坐下來謀個說法。他以往那些個合作夥伴,如今都虎視眈眈想吞了他生意,情況對趙功成非常不利。
周厚澤之前確實信賴趙功成,他的生意十之八九都是趙功成在主持。如今周厚澤死了,由趙功成繼承本是順理成章,可問題在於,趙功成不過是個入贅的女婿,名不夠正、言不夠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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