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妈妈彻底改变人生的机会,她怎麽会让富有的男友知道,她有一个吸食血液的奇怪儿子?”亚德里安叹道:“她有几天没来山中的小木屋,我很担心便下山寻找。很快,我追踪妈妈的味道来到她在人类社会的住处,发现她和那个男人正在做爱。我从未见过,她脸上那种欢愉的表情。”
欧季不自觉伸手,轻轻抚摸亚德里金色的发丝。医生没有往下说,但他已经明白了。
亲眼目睹唯一的亲人,和别人相处能得到放松,得到快乐,得到平安,从而展露出与平时完全不同的面貌和风情;和他在一起时却只能获得不幸,再三提醒他其实是对方的包袱,妨碍亲人追求幸福,这种对比一定让早熟的孩子难过极了。
“後来的事就简单多了。隔天晚上,妈妈为我送来了新鲜的羊血,她第一次在面对我的时候,笑得那麽温暖和快乐。”
欧季大概猜到以後即将发生的事,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我闻出血里放有安眠药,但我喝光了妈妈给我东西,反正人类的药物对我们没有用。”亚德里安微笑著略略翻身,并且伸出胳膊搂住欧季的腰,将脸庞深深埋在猎人的怀中,这些举动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我的体贴和乖巧,终於得到了奖励。假装睡著之後,我感到妈妈在我身边来回走动,不过她很快结束了短暂的犹豫,弯腰抱住我。离开的时候,她亲吻了我的额头和脸颊。原来她也可以那样温柔,气息也很暖和,只可惜我必须以晕睡不醒的姿势,接受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从她那里得到的拥抱和亲吻。”
欧季拍了拍亚德里安的肩膀,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却非常不喜欢好像不将什麽真正放在眼里,永远保持优雅仪态,笑得那麽灿烂温柔的医生,也有脆弱得像个孩子,需要人小心呵护的时候。
“其实一个人也没什麽不好。你不必用虚假的好意去迎合别人无聊的玩笑,你可以按自己的喜好做事,想干掉哪个邪恶的生物都可以。”
“呵呵,欧季,这算是你的安慰吗?”亚德里安昂头,轻笑著在欧季怀里微微蹭了蹭,“我怎麽觉得,这是你的人生写照?”
欧季没有注意亚德里安过分亲密的举动,他的思绪陷在医生的童年之中。
失去和从来不曾拥有,究竟谁更不幸?他现在失去了光明,但的确享受过天伦之乐和亲人的关怀;与亚德里安相比,他拥有更多值得珍惜的幸福回忆。
被母亲狠心抛弃的吸血鬼医生,没有吸食人类以作报复,反而选择了克服困境,以更加积极的心态活下去。
那麽,他与文森特了解恩怨之後,是否可以寻找到生存下去的理由,展开全新的生活?
欧季没有说话,房间里一片寂静。片刻之後,他突然抓住亚德里安的手腕,狠狠一拧;紧接著腰肩和腿肘迅猛用力,使出一个漂亮的擒拿手,粗暴地将腻在他怀里的医生按倒在地。
“你的手,刚刚在摸哪里?”欧季想到这个可恶的男人一边说著被母亲抛弃的悲惨往事博取同情,另一边却趁他出神,伸手在他身上乱摸的情形,顿时满脸黑线,厉声斥道:“这就是你说的,让自己快乐起来的方法吗?”
“我不过是想寻求更多的安慰罢了。啧,欧季,手快被你扭断了,请轻一些嘛。”亚德里安柔声求饶,态度极是诚恳。他是半血统,能够制服已经成为血族的欧季,但他不想使用那麽不体贴的手段,也不想惹身有异能的猎人生气。
真正交起手,欧季比普通的吸血鬼肯定难对付多了。再说,他很喜欢这样的猎人,明明前一秒还那麽不开心,下一刻却去安慰别人的不快乐。
“下次再敢这样,我就拧断你的脖子。”欧季冷冷威胁完才松手,把自由还给亚德里安。
“还好只是脖子,不是心脏。看来,你对我还是相当不错的。”亚德里安见欧季似乎没有那麽生气了,想到对方曾经因他的爱抚而干呕,便笑著问:“你这样敏感男人的拥抱,是不是不喜欢同性接近?”
“坦白说吧,如果我可以接受异性,早就和欧烈的妈妈日久生情,成为他的爸爸了,哪里轮得著我哥去追求她?”欧季语声淡淡,却让听到他话的亚德里安有些惊讶了。
医生原以为欧季被文森特虐待羞辱,因此反感同性亲密接近,哪里知道对方根本不排斥这种事。
“我被初拥的时候,有过一次极不愉快的经历,所以非常厌恶不尊重别人意愿的家夥……例如,文森特。”欧季说到这里,目光冷了下来,“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和恋人或许已经携手安度晚年了。”
“你曾经,有过恋人?”
“他不知道我还活著。因为,他也是猎人,我不想以吸血鬼的身分出现在他面前。”
“那他现在怎麽样了?”心中微微有些发涩,亚德里安暗中嘲笑洒脱随意的自己,竟然也有介意别人过往情史的这一天。
“你期待这个世界上有永恒不变和忠贞不渝的爱情吗?我‘死’了之後,他伤心了一段时间,之後当然另觅所爱,圆满度过余生。这是人之常情,我不会怪他。”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麽对我摸你几下那麽生气?我也没想做过分的事呀。”亚德里安不喜欢欧季说到这件事时,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淡漠表情与涩然眼神,他立刻故作无辜的叫屈。
“那是为了提醒你:你在我面前只不过是一个断奶不久的小鬼。如果你不知道尊重长辈,我会教育你学会怎麽做!”猎人森然说道。
亚德里安好像非常认真地点点头,笑著说:“以後我想和你做什麽,会先征求你的意见,获得许可之後再行动。”
欧季瞪著笑得像头狐狸,丝毫不惧怕他的亚德里安,感到额头又有些隐隐作痛。
“再谈下去,我们就会迎接日出了。请随我去休息的地方。”亚德里安见好就收,他站起来,彬彬有礼地伸手,做出标准的邀请姿势。
欧季必须在日出之前找到安全的栖身之处,他当然没有拒绝亚德里安的提议,安静地随医生来到公寓最里面的房间,发现里面只有一个黑色的巨大棺材。
“这是我的收集品之一,还没有搬到诊所,正好可以让你休息。”亚德里安打开精致的棺面,露出里面洁白柔软的丝被,像一名最尽职的促销员那样,努力向欧季宣扬产品的优点:“它是用特殊材料做的,透气很好却能完美的阻隔光线;里面的空间很大,足够我们同时躺进去。你一个人睡在这里,应该会更舒适。”
“你不畏惧阳光,为什麽特意定制这种东西?”欧季伸手轻轻抚摸棺材边缘,漫不经心地发问。
“欧季,你知道我选择黑街定居的原因吗?”亚德里安不答反问。
猎人摇了摇头,瞥见医生露出淡淡的苦笑。
“聚集在那里的人很清楚自己的本质,他们知道什麽样的环境最适合生存;与其辛苦掩饰,不如随性活著。我目前可以活在阳光下面,却不能保证永远握住这份幸运。所以我放弃城市中心,选择黑街;因为不管我如何向往光明,也改变不了属於黑暗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