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不是说没吃饱,想再吃一碗的。”韩拓知道她在闹别扭,这才命人多煮来一碗,想把她哄上一哄。
顾婵一点也不领情,脑袋转而埋向床褥,幽幽问道:“我可以不回去吗?”
韩拓轻声叹气,将托盘放在床侧的杌子上,人跟着翻身上床,躺在顾婵身侧,伸手把她环住,又攥着她下巴硬把那颗小脑袋从褥子上挖出来,贴在自己胸前,才道:“前线太危险,你留下来,我会担心。”
“可是,同你分开了,我会担心你。”顾婵蹭着他胸口,强调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韩拓揉了揉她脑袋,笑道,“十几万大军保护我一个,别说闪失了,只怕头发丝都不会掉一根儿。”
这话可不实在,纯粹是哄小姑娘安心的。
顾婵却不傻,直接戳穿他,“你骗人,上次是谁受了伤,昏迷不醒,连着三日都没给我写信?”
什么时候的事?
韩拓自己早忘了,叫她一说,倒是好像有过这么一遭,不过论辩才他也不会输给顾婵,立刻改口道:“你看,便是受了伤,我如今不是仍旧好好的,连伤口都看不出来了,说明我命硬。而且又有萧鹤年在,他是气死阎王,所以更不用担心了,是不是?”
顾婵一点都不为所动,萧鹤年人称气死阎王,那不过是个绰号,却不是当真能从阎王爷手中抢人,不然为何前世她会死。
她稍作犹豫,便下定决心,开口道:“王爷,还记得我做得那个梦吗?”
“说我会战败的那个梦?”韩拓接口道,“梦都是反的……”
“不是那个,”顾婵打断他,“是更早的一个,在墨园时讲给你的那个,梦到我后来在宫里中毒生病,王爷带萧鹤年来给我医治的那个梦。”
韩拓其实没什么印象。
梦卦鬼神,于他而言都属于无稽之谈,顾婵有时会被噩梦影响心绪,他知道了便哄,却不会当真,自然也不会刻意记住。
这会儿明知她情绪不佳,当然不能直言,只得含糊道:“嗯,那个梦怎么了?”
“王爷是不是不记得了?”顾婵小声问着,不过她并不需韩拓回答,毕竟重点在她即将说的话里,因此便自顾自说下去,“那个梦很长,梦到我十二岁之后,与现在完全不一样的一辈子。因此,梦里面也有这样一场战事。”
说到底,还是被梦中事情困扰,韩拓耐心地顺着她话问道:“哦,那梦里面的这场战事情况如何?”
顾婵怕韩拓不肯信,心中有些紧张,小手攥住他衣襟用力,正色道:“梦里的这场战事,不是王爷出战的。因为,梦里晋王妃出事比较晚,所以这会儿楚王还好好的,瓦剌来犯境,自然是由他率军出战。可是仗打到一半,启表哥便颁出圣旨,说国库空虚,要以救济河南灾民为先,削减了大半军需。事出突然,楚王措手不及,后来便战败身死。王爷,你出发前,我问你军需的事情,便是因为这事。可是,我又怕你不信,所以没敢说全,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都跟梦里一样一样的,王爷,我真的害怕……”
说道此处忍不住有些哽咽,停了停才继续道:“怕你出事。”
说实话,韩拓还真是不信,甚至觉得这完全是她独自一人留在王府里,成日担惊受怕,胡思乱想,后来再被韩启的圣旨吓到了,便把几次梦境与现实混淆起来。说白了,纯粹属于自己吓唬自己。
可是,他顾虑顾婵情绪,嘴上不可能说得这样直白,只安慰道:“璨璨不怕,不会有事的。你提醒之后,我已经事先做好准备,现有军需尚能维持数月有余,你送来的现银,再加上我自己的私蓄,足够二十多万人三年的开销,我已经派林修去南边打通采买渠道,全都很稳妥,丝毫不需担心。”
“那三年之后呢?”顾婵追问道。
韩拓有点好笑,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她非要吊在李武成后面一路跟了过来,看来确实担心得不行。
对于男人来说,这行为虽然有些傻气,却十分受用,心中柔情涌动,说出来的话也更温和耐心,“我的私蓄每年都会增加,三年内的进项至少也能再维持多一年有余,这样一来便有四年时间了,其间事情或许会有转圜变化的余地,就算没有,也有充足的时间再开源,一切都来得及。璨璨,无需紧张。”
韩拓一壁说,一壁皱眉去拍攥在他衣襟上的小手,顾婵攥得太用力,以至于手指节都泛白了。
他故意说得轻松详细,皆因知道给出一个比较具体的数字,让顾婵了解情况,可以有效缓解她的不安。至于其中的难处,无需让她知晓。
“那……那这样是不是就没有危险了?没有危险,我可以留下来吗?我想在王爷身边……”
顾婵低声求他,话还没说完,帐外便传来侍卫禀报的声音,红桦与白桦到了。
☆、
韩拓并未想到红桦白桦白两人来得如此之快,因他原本打算还要让顾婵多留些日子,毕竟她伤势未曾痊愈,怎样也得在他眼前好得差不多了,到时再送回王府去,他也能放心些。
殊不知,这七天里,王府里伺候王妃的一众人等急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且说那日,顾婵与傅依兰走得突然,也没想起让人回去报个信之类的。
三恪堂里的丫鬟们知道王妃和傅姑娘一起去为李侍卫长等人送行,她们常见傅依兰,知道她功夫了得,自然不会多担心顾婵的安全问题。
谁想得到,越是信心满满,越是易出岔子。
她们早起伺候了顾婵出门,原本如常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到了中午依旧不见顾婵回来,时间实在有久,难免开始有些晃神,但到底还能安慰着想也许送得远些耽搁了也不定。等到红日西斜,这话就再也起不了作用,再到日头落山,也不见人影,再傻也知道是出了问题。
王爷王妃都不在府内,大家也没个主心骨,最后还是李嬷嬷老到,请侍卫们去城外寻找,结果么,可想而知,那就是一无所获。
这下可炸了锅,王爷不在家,王妃给丢了,她们全都有失责之错,谁也逃不了,既担心顾婵安危,又害怕自己未来遭遇。
正乱着,去安国公府打探的小厮回来了,原来傅二姑娘也没回家。
安国公比较了解女儿,见她出了门迟迟不归,再加上靖王府的人来询问,得知王妃也不见人,便将这两个姑娘去处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知道自己家女儿有多大本事,因而并不觉得这一路有什么危险。
况且他并不知两人瞒前又瞒后,是偷偷跟上去的,还以为只是临时改变主意,与押送银票的侍卫同行前往。
毕竟顾婵是王妃,那些侍卫的头领既是靖王安排留下保护王妃的,自然得听她命令,这样说来有此一着根本不算多大意外。
至于两个女儿家这般做合不合适,那可不在安国公的考量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