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夏风朗脱下大衣,边朝里屋走边问。
“戏班子的,叫林允清……”
“呦呵……”听到来人姓名,夏风朗站住脚步问:“什么时候来的?”
“眼瞧着就擦黑儿了,进院儿就找管人命案的,老孙让她在门房等着都不成,没辙了,就给带上来了。那丫头一门心思找管事儿的,这不,有活儿干不了,给您留着了。”吴清闲摇头又叹气地说。
刚推开门,夏风朗就看见有一姑娘坐在角落的木凳子上,第一眼他觉得这人长得挺漂亮,然后撞了满眼的就是姑娘的眼睛,那眼睛大的,满脸都是。衣着上虽然有些个寒酸,但却浆洗的干干净净,还戴着一只满工儿雕花的玉镯子,看着就那么俏皮。夏风朗盯着那双手看了半天,又转回目光到了姑娘脸上,再仔细瞧时,那张俊脸上却满是惊惶的神色,像是遭了解不开的大事儿。
“姑娘,我是这儿的探长夏风朗,有什么事儿和我说就成。你说完了,我还有事儿问你,可估摸着,咱俩要说的事儿八成离得不远。你先说吧……”夏风朗说完,稳稳当当坐在林允清对面。
“官爷,您可得给孩子做主啊,这里头可牵扯着人命呐!”还没等着说完,林允清就跪在夏风朗面前。
“可别价,现在都是民国了,可不兴从前那些个老礼儿啦!踏踏实实的,坐那儿慢慢说……”夏风朗赶紧起身,搀扶起林允清。
林允清坐回到木凳子上,抽抽搭搭抹了会子眼泪,才稳定下情绪,叙说起来:“我是文长澜文老板戏班子里的,主攻青衣,从小学戏,去年才有资格登台。这都是些个闲话,您也老忙的,我这儿紧着跟您说正事儿吧。今年开春儿那早晚儿的,我跟着从前一个师姐去了趟东单大街。因为师姐命好,早前就出了戏班子嫁了人。那是个新派人物,据说在大学教书,师姐也跟着学起了西洋文化。所以,那时候就带着我去了青年会,虽然没入会,可我也学了不少东西,也就认识了修利牧师。一来二去的,也就……”
“嗯……姑娘,这些东西我知道了个大概,你得捡着紧要的说,你来这儿是为的什么?”夏风朗正了正身子说。
“哦……”林允清低着头,两只手揉搓着衣角,显得异常紧张。“我来是想说一件……说不清楚的事儿。今儿我冒着大险逃出来,没拐弯儿就跑到青年会了,可谢尔斯干事告诉我,修利已经……已经被害了。这是哪来的事儿呀?这肯定和那个什么大东家有关系,那人就不是个善类!”
“等等……等等,姑娘,你说的这个什么大东家是谁?”夏风朗赶紧拦住话头儿问。
“细情儿我也不知道,说白了我就是个女孩子家,问多了也不好。我知道的都是修利跟我说过的。那个大东家应该是和修利在做一件什么大事儿,而且也做了一段时间了。我听见过话音儿,好像是和一个叫金山的地儿有关系。”
“金山(民国时对旧金山的称呼)?是美国的金山吗?”夏风朗问。
林允清却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问过,说是远着呐!坐船要4o多天才能到。那地方还有一个名字,一大串儿,修利他们自己人称呼那地方才那么说。”
“圣弗朗西斯科吗?”
“好像是,听着差不多!”林允清这次点了点头。
“哦,还有一件事,姑娘。你知道今儿晚上六点钟,修利牧师约过什么人吗?”
“他去天津之前,我问过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回来也见不了面,因为和那个什么东家约在戏园子对面的富呈华见面说事儿,但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东家到底是谁。”
夏风朗半晌没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儿,看着林允清止住了泪儿才又说:“这些日子,你心神不定的,还在台上翻了场面,心里有什么不踏实的吗?和牧师有关系吗?”
林允清叹了口气才说:“我急着见他也是为了这个,打哪说起呢?……我……我觉得他做的那件事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儿。而且……而且,他还说让我也跟着去什么金山,说那儿真的有金山,熬上几年,回来就不用唱戏了,大富大贵的,踏踏实实当一阔姐儿就成了。”
“我可能明白点了……”夏风朗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圈儿之后,才转回身问林允清。“你现在住儿哪儿呢?”
“今儿才跑出来,也没个住处。”
“这么着,青年会附近有一旅馆,宿费方面你不用操心,我让警员带着你过去,暂时先住上几天。还有就是,出出进进的千万长着点儿眼,别着了什么看不见的道儿……”
和林允清聊完之后,夏风朗喊来郑茂,让他开车带着林允清去了青年会后身的旅馆。
俩人出去以后,夏风朗又叫过吴清闲说:“得找弟兄跟附近守着,说不好就有人惦记着那丫头。要是真有,那正好,捉贼要脏,咱就抓他个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