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兆垂立在一侧,神色紧绷。
他区区武将,自然心思不如秋月活泛,在这方面敏感度欠缺,那夜女帝召沈雎,他虽然奇怪却
也没有多想,也不觉得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需要汇报张相。
谁知道女帝又在折腾事。
他今年仕途不顺,就没讨到过什么好处,甚至开始自暴自弃地想既然每次失职的都是他,每次都没来得及汇报一些事,干脆以后不动那个脑筋了,连女帝吃饭睡觉都汇报得了。
只要张相不嫌他烦。
但此时,显然气氛不佳。
张瑾双眼微闺。
他静默片刻,说“陛下没有什么要跟臣说的吗。”
姜青姝正在饮茶,命人赐座,顺带也给张瑾来一杯,慢悠悠地抛出了一句“朕不过是告诉天下人,朕的君后怀孕而已,区区家事,朕自然不劳烦张相,私自做主了。
陛下之家,亦为国事。所以张相是要管朕的家国事吗
她有意在家”字上停滞了一下,舌尖一转,硬生生扭成了“国事二字,张瑾却听得清清楚楚。
不等他回答,她又扶案起身,俯视着他道“朕听过一句话,不齐家,何以治国平天下,张相想来是将自己的小家治理得很好,才来治朕的国。
张瑾眸色寒。
这句话别人听来,最多算是阴阳怪气,但落在他耳中,却直白且攻击力十足你自己的弟弟管教好了吗,却来指点朕的家事
怎么你不许你的弟弟喜欢朕,朕也答应你不把心思花在阿奚身上了。
都这样了,你还不满意吗你还不允许朕向着君后
张瑾额角微突,血脉膨胀,指骨下意识攥紧。
明明女帝只说了那么一句话,他却好似瞬间听到了那一迭声的诘问。尤其是,这话还和入宫之前阿奚的声音重合了“阿兄,厨房里准备的那些菜与七娘有关吗”明明她说阿奚不会察觉到。
我问过厨子了,他们说不会做这道菜式,所以这果然是阿兄从外面弄回来的吧他怎么忘了这一层。
“我不是故意在跟阿兄较劲,也不是要绝食,我只是没有胃口,阿兄你别管我了,我消沉几日就好了。
张瑾彻底无言。
少年说这
话时,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黯淡了许多,衣衫也仅仅只是半干,像只湿漉漉的小狗。
约莫是昨夜在大雨倾盆下,在外头淋了一夜的雨。事后管家也告诉张瑾,阿奚的确淋了雨。
他一连多日,都在海棠树下等七娘。
他其实也不想生病,因为生病了会让兄长担心,还会影响接下来见七娘的事,所以他也带了伞,想照顾好自己。
只是暴雨滂沱、大风肆虐,他没有办法不淋湿。
其实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以他的武功,直接潜入崔家府邸,就可以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但他也记得送她回府时,他站在马车边,郑重地告诉她会在海棠树下等他。
七娘不是扭捏的性子。
如果她想见他,自然会来。如果她不想,他不顾七娘意愿闯入待嫁女子的闺房,多不好,还会让她生气。
只是。他一直没有等到与他约定的女子。
雨水把他淋得湿透,湿漉漉的额紧贴在脸颊上,他垂着头,任由被雨水打落的残花落了满身。昔有尾生与女子约定桥梁相会,久候女子不到,水涨,乃抱桥柱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