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吧,我也是做做样子向姑母交差,岂能真这般大海捞针,叔公心里有数,这刺客查还是要从宗室查起。”
秦栘知道平叔公妥帖,如此他便放心了。还有一点,蒙毅那天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他这边一心想找茅焦做秦王的工作,但曾祖母那关若是过不了,恐怕赵太后回来,后宫也不得安宁。
他瞄了眼面前端庄风雅,温柔可亲的叔公,清了清嗓子,又唱起了方才在相府唱过的那小诗。
芈平忽被魔音贯耳,受惊地侧了一下身子,“启又不在此处,因何又唱起来了”
“平叔公不爱听吗”
芈平嫌弃地努了一下嘴,“谁爱听这些。”
秦栘说得情真意切,“叔公,我想念母亲了。”
芈平微微一愣,心中戚戚然,叹一声,“说来你母亲也走了数年了。”
秦栘讲了一句违心的话,他并没见过那个女子,在扶苏的记忆中,她连相貌也是模糊不清的,“叔公,若我去求曾祖母,请她恩允赵太后回咸阳,曾祖母可会答应”
芈平蹙起眉头,“可是君上的意思”
“并非君父之意,扶苏只是觉得,我与母亲阴阳相隔,只能梦里相见,奈何君父与太后母子咫尺之遥,却终年无法会面。”
“叔公知你一片孝心,但此事你说不得,我说不得,须另寻一人向老太后进言。”
“可有人选”
芈平斟酌良久,说了一个人,“谒者,王绾。”
秦栘回到章台宫,一进门就看到秦王爹的黑脸,他原以为老爹还在为前几天他口没遮拦追问他隐私的事而生气。
君王巍然正坐,目光严厉,一副审犯人的样子,“你的母亲是楚人,你也是楚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相邦不遗余力地想要在他身上打上楚人的烙印,但秦王爹并不喜欢他与朝中的楚臣走得太近。
秦栘觉得秦国的情报系统比他想象中更加高级,不然他刚刚在相府门前,随口跟芈平说的一句话,眨眼就已经传到了君王的耳朵里。
好在,他已摸准了便宜爹的脾气,并不如何慌张,“昔周天子分封诸侯,今君父欲一天下,扶苏乃秦国太子,又岂止是楚人赵,韩,魏,燕,齐人无不是也。”
秦王哼一声,怒气去了一半,“昌平教你的,还是昌文教你的”
秦栘走到父亲身旁,屈膝坐下,剥开手里的柑橘,实话实讲,“阿翁明知道。”
秦王的确十分恼火,芈氏那帮人总惦记着要将扶苏捆绑在楚国外戚的势力当中,倒是谋划得长远,可要做大秦的国君面对的那是整个秦国,整个天下,单有他几个外戚支持,难道就够了吗
昌平为相十年,伐楚前夕他免了芈启的相位是不假,但那本是考虑到他与楚国王室的关系,不愿他夹在中间难做,谁知,一片好心却被他当成防备与疑忌。
若他当真头脑清醒,知道有所防备,两军交战之时,还会命一位楚国公子坐镇陈郢,将至关重要的大后方交到昌平手中吗
万万没想到啊,他信任倚重的王室宗亲,大秦的封君宰执,竟真会与人里应外合,从背后捅了他一刀。伐楚大败,秦军一战损失惨重,逼得一国之君不得不低声下气去请王翦出来主持大局。
如今考虑到扶苏,考虑到秦国的现况,他深思熟虑还是把昌平放在了相位上,但不要紧,他究竟能不能当得起这个秦相,接下来一试便知。
秦栘剥掉橘皮,难得心虚想表现一回,孝顺地将橘子肉送到父亲嘴边,“阿翁,吃柑橘。”
君王嫌弃地瞧了眼他手里的橘瓣,“皮都不扒干净就给寡人吃。”
“皮是好东西,橘络通络化痰,顺气活血,能吃的。”
“哼,酸溜溜,寡人才不吃。”
秦栘感到事情比他想象中更加棘手,也更加复杂。秦王对楚人一系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可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让昌平君掌握相邦大权,让芈启芈平两兄弟成为秦国朝堂至高无上的实权人物
秦太子出了大殿才感到头皮麻,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
出宫身后有明卫暗卫跟着,出于安全考虑,他能理解,可照现在这么一看,跟着他的怕不是个侍卫,而像是个移动摄像头,还自带音频接收器,连他说句话都能“记录”得一清二楚。
难不成以后每天一睁眼就要面对“镜头”,开始营业
在外面忍就忍了,毕竟以前做艺人的时候也是这么谨小慎微过来的,秦太子四下看了看,背上突然有点毛,不会在宫里的时候,也有人形“监控”吧
“少君。”
“好。”
“拜见少君。”
“毋须多礼。”
他挥退沿路的宫女侍人,独自朝林苑深处走了一程,见周遭静悄悄无人,故意脚一崴,摔了个大马趴,还像模像样惨叫了一声。
认认真真趴在地上演了五分钟尸体,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