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慕容将军求见。”而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奏报。
“让他进来。”伸手擦了擦前额的汗,慕容冲平复了呼吸,咬牙慢慢地站起身子,走到房中间。
可他不能对自己有任何宽容,尤其是在这接连败退的时候,万万不可有半分松懈。
因为他深知,此时此刻的自己便有如已经搭在弓弦上的箭簇,不可不发也不得不发。积蓄了太久的力道倘若有半分松动,也许他会立刻倒下也说不定。
念及此,不由得再度深吸一口气,稳住气息。而这时,慕容永已然推门而入。
“陛下。”他一进门,便叩首在慕容冲面前,“慕容永前来……请罪。”
慕容冲神色平静地立在他面前,沉默不语。自己这弟弟在败绩之下仓皇归返,其目的他怎会不知?请罪是假,求援才是真罢。
“又败了?”然而他不动声色,片刻之后,只是声音低沉地吐出几个字来。
“是……”慕容永倍感羞愧,长伏不起。
慕容冲朝前走了几步,慢慢握紧了袖中的拳。即便深知战败之过在士气而不全在慕容永,更何况自己这弟弟比起苻宏而言,终究是生涩了几分。可是这一个个“败”字落在耳中,却仿若长出倒刺一般,直教心头一阵阵抽痛。
败给苻坚。自己竟是接二连三地败给苻坚。
每一次听到战败的消息,他都恨不能立刻将这无用的弟弟杀了解恨。可是他终究是按压了下来,因为毕竟此刻的自己,仍是不能出战的。而军中真正可信的,除了韩延,便也只有自己这同胞弟弟了。
于是他强抑住心中的怒意,面色反而变得平静异常。
“起来罢。”片刻之后,方开口淡淡道。
“谢陛下。”慕容永此番前来求援,也实是万不得已之举。此刻见他并未发作,便索性大胆地开口道,“望陛下再给我数万人马,我定然收了苻宏那小儿!”
慕容冲闻言不置可否,只淡淡问道:“听说这数战之下,你已折损三万余人?”
“是……”慕容永迟疑了片刻,道,“秦军本不足为惧,然而长安百姓彪悍异常,一见我大军,便蜂拥而上,虽手无寸铁,却……”说到此,面上不由有些变色。
“……却生生将人咬死?”慕容冲淡淡接口道。慕容永那夜并未参与偷袭,可他却再清楚不过,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是……正是如此……”慕容永说到此,声音已然低了下去。纵他上过战场的次数已不下千百,可如此惨烈的情形,却着实是初次见到。
长安百姓空口咬人,满嘴是血的画面,无论何时想起,都不由得有些胆寒。
然而慕容冲闻言,面色慢慢地沉了下去,却始终不开口。慕容永素知他心思毒辣,见他眉目间似是笼上了一层阴云,便只得噤声等待着,不敢再言。
然而这般默然许久之后,慕容冲却慢慢地挑起了嘴角,轻笑了一声,“既然这些百姓为了他们的秦王是如此的奋不顾身,那么孤又岂能不成人之美?”
慕容永闻言面露讶异,“陛下此言……何意?”
然而慕容冲却不答,只是转身走到墙上挂着的地图前,伸出指尖在上面慢慢掠过。
“骊山南侧乃是苻宏陈兵之处。孤再给你两万人马,明日一早你便率军前去骚扰,若胜不了则逼退几分,不可硬碰。”顿了顿,指尖停在一处,道,“却也决不能然他的人马越过此处。”说罢回身望向慕容永,“可以已然明白?”
慕容永虽听得清明,却到底不知此举究竟为何。此刻不由出言问道:“不知陛下此策有何深意?”
而慕容冲闻言却垂下眼,嘴角泻出三分笑意,淡淡道:“孤自有打算。”
他平日素来极少露出笑意,加之面色因着那不为人知的伤,本就比平日愈发苍白了几分,此刻不动神色地一挑嘴角,竟是说不出的阴郁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