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玘和苏南什麽关系在这栋宅子里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如今君玘这副样子,还是被苏南的心腹送回家来,再联想到早先以不怕撞死人的速度飙回来的苏南的车子,两个早就混成了人精似的男人也就把事情猜到了个大概……
而这个时候,二楼书房里黑色笔挺正装的男人也把查到的事情对苏南大致汇报了一遍,正在做终结:“──所以说,萧九离的势力虽然庞大,背後所牵扯的毒品利益集团也错综复杂,但只要他人在我们的势力范围内,就是可以被我们掌控的。何况他刚上位不久,族内根基怕是也不稳,真正的势力又是远在东南亚,要是动起手来他们真反扑上来的话,只要在我们的地方,他们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
苏南手指轻叩椅子扶手,有节奏的叩击声在安静下来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楚。他狭长眸子微微眯著,稳稳的坐在椅子上,不急不躁的听完手下的汇报,脸色沈定摇了摇头,“他这种身份的人,自己的身家性命上系著多少条人命和利益链呢,所以就算会一时冲动的意气用事,可也绝对不会鲁莽。他敢只身到这里来,必然有著你没查到的底牌。在把他的底探清楚之前,不要打草惊蛇。”
黑衣男人谨慎地点头,然後略有些犹豫地再度开口询问道:“那……君先生的事情,您需要为此约萧九来见一面吗?”
苏南意外地偏偏头,挑著眼皮儿饶有兴致地看他,深不见底的乌黑眼珠轻轻一转,嘴角已经勾起了玩味儿的笑意,可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阴沈而危险……
“不管他和君玘之前经历过什麽,他扔下君玘一个人的时候,一切就都已经过去了。君玘现在的所有权在我手里,他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跟君玘有著深切过往的前主人罢了,所以说,要谈也应该是他来约我,我约他做什麽?至於君玘背著我去见他的事情……”又想起那些照片儿和那根金属棒的苏南冷冷地笑了笑,语调已经慢慢变成了带点儿菲薄的冷淡嘲讽──
“我的人犯了错我自然会管教。跟他有什麽关系?”
正说著,这时候院子里忽然的一声惊慌的女人叫声突兀地闯进屋来。苏南皱皱眉,看了前面的黑衣男人一眼。
对方会意,走到窗边往下一看,再回来的时候,脸色古怪地偷偷瞄了苏南一眼,才低眉敛目地低声说道:“是君先生回来了。”
苏南眉心拧得更紧了一些,脸上虽然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颗心却控制不住地被外面的动静吸引过去──君玘回来也就回来了,刚才那夸张的女人叫声是怎麽回事?
沈默片刻,椅子上的青年终於还是站起身来,对手下抬了抬下巴,“走吧,去看看出了什麽事。”
云泥之别(4)
其实真没出什麽事。
只是君玘在被两个门卫搀扶著往回走的路上碰见了那个经常跟他有接触的小菲佣,小姑娘刚看见君玘这幅要死不活的狼狈样子实在是吓了一大跳,这才失控喊了一嗓子……外面门卫不好进里屋,所以半路上她接过君玘,半搀半架的扶著他进屋。
但是原本的“没大事儿”落在正因为君玘爬墙而恼怒吃醋的苏大少眼里,这男女之间互帮互助的有爱一幕瞬间就变了味儿……
小菲佣搀扶这君玘上楼,经过书房的时候,原本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小姑娘刚想跟苏南行礼打招呼,就被那仿佛刀刃一般割在自己身上的凌厉视线给冻住了……
苏南一语不发,脸色阴沈地盯著小菲佣扶在君玘胳膊上的手,阴鸷视线仿佛要在那里烧出一个洞来。
这姑娘原本胆子就小,没人给她施压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的样子,如今被苏南这麽一看,当下受惊似的猛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就连忙把手松开了……
实在是提不起力气的君玘失去支撑身子一晃,向後趔趄一步却被自己的脚给绊了一下,当下就失去平衡仰面向後倒去!
菲佣姑娘眼见著君玘往後倒,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又是一嗓子尖叫,苏南身後的黑衣男人见状立即上前一步刚要伸手去拉君玘,有一只手却比他还快了一步,长臂一伸修长手指有力地一把抓住君玘胳膊,陡然往自己怀里一带!
一切的发生,不过只是五六秒锺的时间而已。君玘重新找回平衡感,回过神来的时候,苏南已经站在了离他近在咫尺的地方。一手保持著刚才拉起他的力道紧紧抓著他的手臂,一手却抬指轻佻地勾起他的脸,温热的指腹拂过他脸上醒目的红肿指痕,闲闲地勾著眉眼,漫不经心地轻笑著说出口的话,却让君玘连嘴唇的浅淡血色都退了下去!──
“看来我真是太惯著你了。在我眼皮底下也敢勾搭女人……怎麽,脸上的伤还没好呢,疼就忘了?”
苏南句末的尾音微微上挑,仿佛开玩笑一样轻松到甚至带著笑意的语气,当著外人的面儿说出这样直截了当的话,君玘抿紧了嘴唇,低垂下眉眼,一时间只觉得浑身发冷,羞愧难当。他的手不自觉地慢慢的、紧紧的按在了裤子右边口袋的地方──那里面装著一张被折的方方正正保存起来的肖像画。
他忽然觉得疲惫,打心眼儿里觉得累。不仅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儿力气,仿佛精神都在一点点枯竭似的。
他闭了闭眼,开口的时候,声音已微带沙哑,但是却出异乎寻常的平静安宁:“……少爷,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的话,可以放我回去休息麽?”
他这样子落在苏南眼里,就跟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让这正吃著飞醋的大少爷脸色愈发的阴沈起来。可是苏南却没有发作,只是在君玘说“回去”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盯了他一眼,然後竟然真的就凉薄地笑著放开了手……
苏南的好说话让君玘觉得意外。他皱起眉探究地安静看了苏南一眼,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去多想什麽,对苏南微微弯腰欠身,然後就抓著楼梯的扶手一个人吃力的上了三楼。
上了楼他就觉得不对劲,他的房门打开,一个工人模样的中年男人正从屋里走出来,到放在走廊的工具箱里翻工具。
君玘按耐著越发觉得不安的心情缓慢的拖著步子走过去,然後一进屋,就彻底愣住了──
他的房间里,两个工人正在安装的,是一只广角监视器。就装在计算机显示器对著的那面墙上,漆黑的设备,镜片正中央一丝细细的红芒,在雪白的墙壁上,毫无遮掩,招摇过市。
君玘觉得自己全身血液都仿佛被那一点细碎的红色光线冻住了似的,僵在血管里无法流动。而这个时候,那两个工人忽然停下手上的活计,对著他的方向低头弯腰叫了一声:“少爷。”
他僵硬地转过身,看见跟在他後面上楼来、此刻正好整以暇抱臂靠在门边看著他的青年的时候,连呼吸都忘记了……
苏南嘴角勾起公子哥玩弄人时惯常的恶劣凉薄微笑,但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分明有比愤怒更复杂而强烈的情绪在隐约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