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裝啦,當?時就在你袖袋裡,我?都?看見啦!那上面的彩寶都?是小勃律藩國的貢品——」
「不知道你說什麼。」魏婉打斷月娘,「我?打哪找那種東西當?給?你。」她接著朝買好鐵鍋的陳姐挑眉。陳姐會意,二女轉身,快步從巷子裡出來。
剛和卞如玉阿土匯合,陳姐就端起鐵鍋:「唉,把李子都?倒進來。」
一直提著袍子有損形象,阿土也樂意,立馬倒李子。陳姐見狀笑了,端著鍋的時候,目光習慣性四處瞟,越過阿土肩膀,眺向遠方。
陳姐突然張嘴,下巴差點掉到地上,手也一抖,鬆開一側鍋把,原本裝好的李子順勢滑落,一路咕嚕咕嚕滾,最後滾到來人?皂色靴前。
藺昭彎腰,逐一拾起李子,微笑走近。
明明看見卞如玉就在旁邊,明明知道不應該,他還?是有股衝動,想把李子按還?到魏婉手中,交接時,指尖輕輕拂過。
藺昭抑下衝動,冉步走至卞如玉面前,躬身一拜,而後目光躍過魏婉,看向陳姐,淡淡笑道:「姑娘,您掉的李子。」
說著,翻掌,將掉的李子交給?陳姐。五顆李子盡扣在一隻?大掌中。
第4o章卌
陳姐依舊怔忪。
藺昭和煦注視陳姐,眸眼含笑,柔和平易卻不過分親近,恍若夏日裡?一縷春風,溫暖卻不炙熱,恰到好地稱心,再襯上他整麗容貌,斯文風姿,如詩如畫。
誰能?想到,他心裡?卻陰惻惻地忖:魏婉竟然會帶卞如玉來見陳姐?竟然?會?帶。
兩人的關係竟比船宴更近一步。
藺昭既為?自?己的大計高興,又有數分不愉和一絲隱約的擔憂。
他抓著李子的手朝陳姐抬了抬,更近幾厘,溫潤笑道:「在下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姑娘掉的李子吧?」
陳姐盯著藺昭,想魏婉,也想卞如玉,緩緩反應過來——婉婉應是和藺公子生了誤會?,所以才賭氣咒他死,所以今日一道前來的才是玉公子。
她和藺公子明明相熟,藺公子卻似看陌生人一樣看她,喚她姑娘,說明藺公子也還在賭氣,不願相認。
唉,這兩小年輕。
暫先依著他吧,待會?私下再勸和!
陳姐拿定?主意,笑應道:「是,是,是我的。」她端起鍋接李子,一臉「我也不認識你」的樣子:「真是多謝這位公子了,不知公子怎麼稱呼?」
「免貴姓藺。」
「多謝藺公子。」
卞如玉在旁圍觀,到這裡?終忍不住以舌抵腮——戲太?演過頭哈,陳姐之前掉李子,明明就是訝異藺昭死而復生。
卞如玉又琢磨,這兩人怎麼認識的?
難道陳姐跟魏婉一樣,也畫了相府的押?
他瞬間對陳姐多添三分防備,又垂眼偷窺察魏婉,見她垂立在自?己身後?,一眼都沒瞟藺昭,卞如玉頓覺舒暢。
魏婉內心的確沒什麼感覺,再見藺昭,自?己好像比船宴上?更冷淡了,只想儘量擺脫藺昭回?客棧。
「藺公子啊,許久不見——」卞如玉悠悠開口:「你怎麼有興致一個人逛到這邊?」
話音剛落,魏婉就在心中默接:梁徹在長公主府,公孫明方養傷,他除了孤身一人,獨來獨往,還能?怎麼辦?
說來依舊擔心梁徹,卞如玉答應了派人保護,卻始終沒聽見下文。
回?府以後?要問一問卞如玉。
魏婉腦袋埋得更低。陳姐偷瞟魏婉,眺藺昭,窺卞如玉,目光在三人身上?轉來轉去,她想,是該自?己繼續演的時候了:「玉公子,您認得這位公子?」
卞如玉淡淡晲了陳姐一眼,嘴角揚起:「認識呀!」
藺昭亦莞爾,原來卞如玉化名姓玉。
他也回?陳姐:「我與玉兄——」
「唉別?別?,我比你小好幾歲了,可別?把我喊老了。」
「是在下之過,向玉公子賠罪。」藺昭朝卞如玉拱手,笑道:「在下並非閒逛,正要去醉仙樓赴陳郡同鄉會?。」而後?側身,也好好回?答陳姐:「在下與玉公子是舊友。」
醉仙樓是京中達官貴人最愛聚的一家酒樓,坐落東市。從相府去往醉仙樓,的確可能?途經此?道,但卻是相反方向。卞如玉笑道:「既然?是去醉仙樓,藺公子何?故逆行?」
「是逆行嗎?」藺昭依舊帶著笑,眼睛亮晶晶的,「在下不知。」藺昭搖頭,「在下這個路痴,若非玉公子提醒,要越走越遠了。」他又朝卞如玉拜了一拜,「多謝玉公子。」
他當然?記得路,方才原本順行,卻冥冥中想回?頭望一望,然?後?就於人山人海中一眼瞅見魏婉。
隔得那樣遠,人潮湧動,遠若銀河,他卻似被?收線的風箏,被?磁石吸住的鐵劍,一步步,不由自?主折返逆行。
終於,老天垂憐,李子掉了,給了他湊近的機會?。他想端詳魏婉,卻不能?,時時抑制著衝動,心尖上?仿佛拴了根線,一扯一疼。
他想,他和魏婉這樣都能?撞見,一定?是心有靈犀,命定?姻緣。他知道她船宴回?去發了燒,也曉得她差點命喪麗陽刀下,現在親近卞如玉亦是形勢所迫,他曉得她受的所有苦,再忍忍,事成之後?,一定?接她回?來。
「去醉仙樓啊,那正好順路。」陳姐插嘴,已覺出藺公子和玉公子間氣氛不尋常,你來我往。她自?然?偏心藺昭,幫他,「我們住悅居客棧,醉仙樓就在我們前面幾步路,公子您要不嫌棄,跟著我們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