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家丁分别立在长凳的左右两边,手中长达一丈的棍子正卖力地往袁韶的身上招呼,木棍与血肉碰撞的啪啪声,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看看这竖子能不能长些记性!”主屋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威严的声音几乎能穿透整个院子,此刻怒意几乎能将屋顶掀翻,正是镇远侯袁显之。
家丁听了这话,只好加重手中的力度。长凳上的袁韶,出一声闷哼,声音低得如蚊虫在叫一般。
袁显之的夫人江氏见状,跪在袁显之脚下哀求,脸上早已经涕泗横流。
她神情凄厉,手拽着袁显之的袍角,哑着嗓子道:“老爷,阿韶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您怎么忍心下这么重的手!要打死他,不如先打死我好了!儿子没了,妾也不想活了!”
袁显之听了这番威胁,怒气丝毫未减,反而更盛。厚掌一拍桌子,震得还在嚎啕的江氏噤若寒蝉。
他一双浑圆的眼睛低头怒视着江氏,鼻头呼出的浊气震得胡须抖:“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平时太过娇惯,他今日又怎么敢在宫里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本侯的脸早已经被他丢光了!”
江氏摇着头,哭天喊地:“老爷,阿韶是您从小看到大的,他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咱们的儿子定是被奸人害了呀!”
袁显之听罢此话,直起身子,原本掩藏在太师椅里的昂藏身躯舒展开来,远远看着像座小山,颇有些压人的气势。手背在身后,在主屋内来回踱步,神情阴鸷。
其实,袁显之今日如此生气,并不是为着袁韶的风流之事。他只是没想到自己教出来的儿子,竟然蠢到这个地步,居然被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玩得团团转。
若不是袁韶是根独苗,他早恨不得踹死眼前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跪在地上的江氏见袁显之没说话,目光上下乱颤:“老爷,此事恐怕是霍青岚做的,身份低贱就想用这种手段嫁进侯府。只怪阿韶年纪轻轻不识人心,这才上了那个贱人的恶当!”
听了江氏此话,袁显之大步迈进院子里,抬手让家丁退至两边。他居高临下地对着长凳上的袁韶说:“今日果真是那霍青岚算计了你?”……
听了江氏此话,袁显之大步迈进院子里,抬手让家丁退至两边。他居高临下地对着长凳上的袁韶说:“今日果真是那霍青岚算计了你?”
袁韶此刻早已经奄奄一息,连呼吸都夹杂着浓浓的血沫星子。可**上越痛苦,思绪反而愈加清明起来。
他闭了闭眼,秋菊宴上的记忆铺天盖地地袭来。
他只记得,今日长乐宫中,有个面生的小太监给了他一张纸条,故意诱他去御花园小筑,他刚进去没多久,只闻到一股花香味,没多久就晕过去了。
等他再清醒过来,已经是回府的途中。他质问了一通旁边的内侍,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塞了个夫人,还在一众大臣面前将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
他虽然心中恼恨,但也没有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在越回想起秋菊宴上的点点滴滴,越觉得此事不简单,那小筑里的花香,恐怕是什么迷香。
此事一定和霍青岚脱不了干系,这点他是肯定的。霍青岚筵席上的那段霓裳舞,定然存了勾引他的心思。
可这事难道就和旁人没人半分关系吗?
他觉得未必。
想着想着,脑中竟然浮现出霍祈那张言笑晏晏的脸。
他咯着一口血痰,口齿不清道:“爹,是那霍青岚主动勾引,儿子才被算计。只是,我总觉得这事和霍祈也脱不了干系。秋菊宴上,她看儿子的眼神有些不同寻常……”
闻言,袁显之眼睛微眯,想起第一次在宁国公府见到霍祈。
霍祈低眉顺眼,给他奉茶。他瞧得明白,这少女脾气品性皆是温软良善。出身高贵,偏偏性子软和又好拿捏。因此,霍祈是他心里最中意的儿媳人选。
可现在,袁韶却说这桩丑事和霍祈脱不了干系?
他心中犹疑不决。
如果此事是袁韶冤枉了霍祈,那也就罢了。如果真是这少女在背后算计,那面上的温软良善定是伪装。一个十几岁就伪装得天衣无缝的女人,绝不是什么善茬,也绝不能留。
袁显之目光有些不善,看了一眼袁韶便拂袖而去。
待袁显之走后,江氏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连忙扑了过去,扶着浑身是伤的袁韶回了韶明轩,那是袁韶日常起居的院子。
袁韶趴在榻上,身上的痛早已让他觉得麻木,一股细密的痛从心底涌了出来,似乎要将他吞噬。他没想到,霍祈竟然心狠至此,对他的真心视若无睹也就罢了,竟然还恨不得要毁了他。
强烈的恨意夹杂着莫名的不甘,他撇头问旁边给他敷药的江氏:“娘,如今我必须娶那霍青岚吗?”
江氏擦了擦眼泪,温声劝慰:“陛下亲旨,又是在那么多朝臣面前决定的,此事就算是你姑姑去说,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不过你放心,娘不会放过那些害你的贱人,等霍青岚嫁进来,娘有的是法子折磨她。”江氏的眼神闪过一抹恨意。
袁韶点点头,闭上双眼,伏在床榻上任由江氏上药,脑中想起霍祈那张温软无害的脸,却是抓紧了手中的被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