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絲落在他的臉頰,他忽然寒了臉色,抬手將?廣袖蓋在素暉蒼白的臉上,嚴嚴實實地隔開了細雨。
「快死了都?不讓人清淨,實在是?煩人至極。」
片刻後,殿中兩人,隨著一陣鬼氣?消散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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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的雨絲打濕了明曜的羽翼,她本就身體疼痛難耐,如今每一次扇動翅膀,更?是?變得無比沉重。然而?那些由神明所化的雨水於她而?言,卻像是?無聲的鞭策。
低壓的雷雲在她身後不遠醞釀著驚心?動魄的力?量,而?對明曜而?言,她每一次扇動雙翼的力?量並不是?為了逃離天雷的懲處。
而?是?因?為雲咎。
只有一日了,她要從極南端的月隱峰往北,尋找那個在天道轄御之外的地方……在三日的落雨結束之前,她……真的可以到達嗎?
那裡有個地方,陰陽不分,無日無月。
那個地方……她……是?不是?,曾經去過?
模糊的揣測在內心?中不斷浮現,她用盡全力?地扇動著翅膀,這?樣迅而?漫長?的飛翔,她從不曾經歷過,從最初的疼痛,到酸楚,到麻木,似也過去了不久。
天空由黑夜轉為白晝,光陰的流在機械的動作中失去了意義。在那令人窒息的,迎面而?來的細雨中,明曜的腦海中走馬燈般地閃過了許多的畫面。
那是?一場無序的回溯,夾雜著夢境和現實,自千年的光陰中跳躍著來回穿梭。回憶是?一條漫長?的,沒有盡頭的路,一切在記憶中留存的畫面都?能夠被拿出來無限放大和重溫。
身上的疲倦令她失去了一切感受的能力?,她任由那些記憶自腦海中穿梭而?過。
最終,定格於一切最開始的時候。
那是?在北冥,他自漆黑的深海中出現,修長?的手指隨意折下了穿透魔息的鎏金箭,他的聲音那樣冰冷,像是?從未見過她。
他那時是?怎麼說的呢?
他說,天道將?你?交於我,你?屬於西崇山,你?的家……不是?北冥。
天道……當?真,會將?她交給他嗎?
明曜的身體在空中晃了一下,差點就要失力?地從雲層中栽下去。
雷雲在她遲疑的須臾追趕而?上,一道天雷當?頭而?下。明曜眼前一黑,初時只覺得軀體麻木,全身的骨骼都?在頃刻被抽離,接著,難以忍受的痛苦撕裂般傳來,她自高空不斷墜落,魂魄卻仿佛停留在萬丈之上被那雷雲撕扯。
下一瞬,她撞開一片雲層,密密的細雨和水霧將?她托承了一剎。
熟悉的冷香將?她拉回了現實,她恍然以為雲咎再一次接住了她——可是?並沒有。
她依舊在不斷地下落,甚至能夠穿透稀薄的雲彩,看到人間的城池。
——不行,她決不能將?雷劫引到人世!
空中的雷雲在釋放一次過後,便會有一段時間的平息,明曜重振翅沖向?高遠的天際。
痛覺似是?可以激發一些潛能,目之所及的一切人間風光迅自眼前消散,她不斷地向?北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