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圓心,赫然便是明曜與那老嫗倒地的身軀。
明曜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頸部傷口處鮮血汩汩而出,可她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眼神失焦地注視著遠處直奔向她的雲咎,眨了眨眼,臉上扯出一抹笑意。
太好了,他來了。她不用死了。
下一瞬,明曜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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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離開北冥後,明曜便時常夢到一些零星的畫面,有些熟悉,有些陌生,可無一例外地,那些夢境的主角,都是過去的明曜。
但與以往的夢境不同,這一次,她看到的竟然是自己從未經歷的場景。
或者說是,未來的景象。
夢境中的自己比起之如今,似乎要更年長一些。她仿佛置身於深海,周身皆是熟悉的海水與影影綽綽的魔息,但那深海又與明曜印象中的北冥相去甚遠。
北冥一向是無光的、昏暗的,就連從小生長於魔淵的生物都無法看清彼此的樣貌。可在這夢境中,那深海卻是絢爛明亮的,在那透明澄澈的海水中,無數色彩斑斕的魚類從明曜的頭頂游過,昳麗的珊瑚和海草在腳畔無聲地擺動,美好到近乎虛幻。
明曜左顧右看地向前走去,直到在夢境的盡處,看到年長些的自己站在深海外沿的結界旁,目光欣喜地等待著什麼人。
神魔在成年後便可按照自己心意停止生長,因而從容貌上看,夢境中的明曜與現實中相差並不大。但或許是因為兩人的氣質截然不同,故而明曜在第一眼時便知道這必然是未來的自己。
現實中剛剛離開北冥的她,是天真純粹,不諳世事的。可夢境中的她,卻顯得更加氣質沉穩,恬淡柔和。那明曜化作人形,一席淺藍的紗裙隨著水波飄動,銀髮垂散,遠遠望去像是一隻空靈漂亮的水母。
她在結界旁等了很久,久到身旁已經游過無數波無聊繞圈的魚群。終於,又不知過了多久,明曜突然動了,她伸手輕輕落在結界上,然後探出結界,仿佛扯住了什麼東西。
下一瞬,一個身著水紅色長袍的男子自結界那頭出現,他一手被明曜牽著拽至身前,一手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
男子動作輕柔,帶著點克制的占有欲,他試探著摸了摸明曜的長髮,薄唇開合,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直到她雙手緊緊環住了他的腰身,將自己徹底埋入他的懷抱後,他才嘆了口氣,深深按住她的後背,低頭在她仰起的唇上落下了一個溫和的吻。
明曜遠遠看著眼前的一切,剎那感覺自己臉上也產生了一陣火燒似的酥麻。
她心臟跳得飛快,臉頰也不自覺地紅了起來,腳步頓了頓,又不動聲色地順著水流往前走了幾步——這是誰呢?竟然願意這樣陪著自己,陪著她。。。。。。生活在北冥。
對於明曜來講,眼前的場景光是想想,就覺得實在是美好得接近虛幻了。
其實自她有意識以來,就知道北冥的生靈與她不同,他們確實疼愛她,將她當做幼弱的小輩對待。可是明曜心思細膩,也時常會從魔族望向她的目光中察覺出隱秘的艷羨與渴求。
那種眼神,時常會讓明曜因難以共情而生出微妙的隔閡,因此「矯揉造作」的孤獨感也會不時湧現。為了填滿內心的這一點異樣,明曜只好做出更加乖巧、討人喜歡的姿態,使自己得以融入魔族,也使自己能夠確信「她是他們的同類,是他們的家人,她本就屬於這裡」。
年年月月地,她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可是幼年便生出的那一點隔閡卻並沒有因這份「習慣」而消失,它反而在她心中生了根,使她不敢相信自己會遇到真正的「同類」,更不敢幻想誰能夠和她一起融入這片深海……
眼前的這一切,會是真實的未來嗎?或許只是她內心深處的投射吧。
年少的明曜屏住呼吸,一點點走進,小心翼翼地,像在靠近一捧轉瞬即逝的泡沫。那美好的夢境就在眼前,緊緊相擁的兩人都不曾察覺到她的到來。
終於,明曜看清了那男子的樣貌。
男子高挺漂亮的眉骨上方,一抹淺色的神印,高潔神聖,奪目至極。
明曜狂跳的心臟突然平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幾乎茫然的呆滯。
怎麼會……這個人,竟然是雲咎。
第1o章
明曜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她心裡覺得荒唐,目光卻不自覺地追隨著遠處兩個身影不放。
太神奇了,她竟然在夢中見到了這樣的雲咎。他與現實里那個清冷高潔的樣子截然不同,眸色溫柔深切,眼角眉梢皆落著笑意。
這也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穿紅,那似乎是屬於深海中某種珊瑚的顏色,艷麗獨特,卻暗含著某種危險的意味。可這樣奇異的顏色穿在他身上並不顯得喧賓奪主,反倒將他清俊的容貌襯得多了幾分鮮活的意氣,兩相比較,西崇山上白衣金帶的神明,竟失了些許顏色。
夢境中,明曜步履輕快地走在雲咎身前,她時不時彎腰撿起一些珊瑚海草之類的雜物丟入他懷中。偶爾見到好看的,還信手擺在他腦後比劃,興意盎然地,像是在打扮著什麼漂亮的人偶。
雲咎也不生氣,好脾氣地站在她面前,甚至還極其配合地垂著頭任她擺弄。
鹿角狀的珊瑚並未被打磨平滑,掛在墨發上搖搖欲墜,顯得有些滑稽。明曜玩累了,便背過身倒退著走路,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笑盈盈地盯著雲咎,仿佛只能看到眼前這一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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