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身打扮,倒不像是个侍女出身,眼瞧着那仪态姿容倒真真不逊色那些官家娘子了。
见了礼,宜萱才觉锦屏举止更加平和优雅了,看样子果然夫妻和顺,日子过得甚是不错。宜萱一一问了她进来状况,锦屏也一一细细答了。
宜萱又问及她的儿子,锦屏脸上忽的多了几分柔意,她道:“都一岁半了,长得虎头虎脑的,就是有些调皮。”
宜萱笑呵呵道:“小孩子哪儿有不调皮的。”又问:“取了名儿了吗?”——古代的小孩子,一般不会一出生就有名字,有的甚至拖延到五六岁才命名呢。故而宜萱有此一问。
锦屏忙笑靥如花道:“还不曾定下,奴才正盼着,趁着如今长公主要娶固伦公主的大喜日子,盼着长公主能恩赏个名字呢!”
锦屏话说得如此玲珑,宜萱自然不好拒绝,又问了她夫家叫什么名字,锦屏答曰:“河东柳。”
锦屏伺候盛熙多年,后来又再书房伺候,自然是读过几本书的,苏东坡的诗有一句:“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说的便是他这个友人的悍妻,正是柳氏,而河东代指柳,氏因为柳宗元世称为“河东先生”、“柳河东”。所以自此之后,便以河东代指“柳”。
锦屏如此文雅,宜萱便想着自己也不能稀里糊涂随便捻了个字了,非得细细思量不可,可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什么雅致的名儿了,便道:“如此本宫可要细细想一个好的才是,待你下次来的时候,把你家小子也带上,倒时候我告诉你们。”
锦屏忙做万福谢过,如此便去了。
左右也是闲着无事,宜萱既许了诺言,又想着人家孩子还等着这个名儿呢,便每日勤翻诗词歌赋,招些灵感,几日下来,灵感没找到,倒是已然是九月初九儿子娶妻的大喜日子了,如此,便只能暂且搁置下了。
乾隆元年九月初九,是固伦怀恪长公主之子、三等勇冠侯纳喇盛熙迎娶皇帝嫡长女固伦敬慎公主的大喜日子,迎亲之盛况,堪称罕有,整个四九城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宜萱也是一大早天不亮就起床来,洗漱梳妆,穿上被束之高阁依旧的固伦公主品级朝服,戴上三层镂金固伦公主品级朝冠,以华丽耀眼的装束呈现在来往皇族宾客面前。
宜萱如今是比固伦公主还要高一级的固伦长公主,但是朝服、朝冠却跟从前一样,大清祖制规定,固伦长公主只是众公主之长,其实位份上倒是没有太大区别的。这个长字,只是表示她是皇帝的姐姐罢了。
而固伦公主的朝服与亲王嫡福晋同,香色(即淡黄色)片金加海龙缘朝袍,石青色披领,肩、襟、披领与袖子上俱绣了五爪龙纹。朝袍外头披石青色朝褂,亦绣五爪行龙,前四后三,亦是片金缘。
下身是红缎绣石青色五爪行龙,皆正幅有襞积,裙边为片金加海龙缘。
固伦公主品级的朝冠,冬用薰貂,夏用青绒,而如今已经是冷了下来,宜萱戴的自然是薰貂朝冠,朝冠华丽,足有三层镂金,沉甸甸压在脑袋上,脖子都要歪了!
朝冠上最底一层环绕着五只金孔雀,每只金孔雀上都点缀七颗东珠,口衔着一颗,身嵌六颗;往上一层,则承一只口含东珠的金凤;最上一层即顶层,最顶衔着一枚鸽血红色的红宝石,硕大如鸽卵,红光盈盈,华贵耀眼。
朝冠脑后还缀了三行二就的垂珠,即三串垂下来的东珠穗子,编连在一起,中间衔青金石结,末端缀着红郁郁的珊瑚珠子,甚是光彩夺目。
穿上这么一身行头,自然贵气逼人。不过今日出嫁的和鸾也是穿着这样一身固伦公主品级朝服,只不过因为是大婚之喜,所以用的是大红色朝服、朝褂,自然比宜萱的外石青、内香色的好看多了。l
☆、三百五十六、婆婆难为(上)
这一日,宜萱升级成婆婆了,想到这个“婆”字,就知道这不是给年轻女人用的字眼儿!感叹着自己的年纪,感叹着浑身的腰酸背痛,心想着自己当初嫁给子文的时候,可没这么繁琐累人!!
一日的觥筹交错下来,宜萱的身子都快要散了架了。
“小公爷被灌了个大醉酩酊,奴才已经叫人抬着去西跨院了。”玉簪躬身禀报道。
宜萱“嗯”了一声,今儿可来了不少皇族子弟,包括盛熙的小舅舅弘晋,还有后头弘旸他们几个,自然也跟着起哄。如此一来,即使盛熙酒量不错,也经不起这般轮番上阵。
西跨院是她的公主府里很是宽敞的一个院落,宜萱早先就叫人重新修缮、装饰一新,如今作为婚房使用。和鸾是固伦公主,也有自己的公主府,但是成婚之日安排在宜萱的公主府里,是皇额娘的意思,毕竟和鸾是嫁到长公主府里,总不能去她的公主府办喜事吧?倒是有些失了长幼尊卑了。
左右也只是头三日罢了,等第三日回门之后,和鸾就得回她的公主府居住了。而盛熙——自然是还留在西跨院了。大清的规矩,本就是公主额驸不住在一起的!公主额驸日后若想要合房,额驸就得等着公主“传召”了。
玉簪又小心翼翼地道:“小公爷已经不省人事了,只怕是圆不了房了。”
宜萱蹙了蹙眉头,她心里清楚,盛熙对这门婚事,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今日喝醉。固然有那几个起哄的家伙上去灌的缘故,只怕盛熙自己也是来者不拒,便是想醉得不省人事,便可不必与和鸾圆房了。
“送一盏葛花醒酒汤过去。其余的——顺其自然吧!”她这个当娘的,总不能在这种事情上也逼迫儿子吧?这是和鸾自己的事儿,她总是过多干预,也不见得是好事。
翌日一大早。宜萱起了个早。照例婚后第二日该是小夫妻来给婆婆请安奉茶。宜萱想着儿子昨夜醉得不省人事,怕是起得也得晚些,所以也不叫人去催促。
倒是左等右等都不来。直到过了辰时,宜萱便吩咐玉簪:“过去瞧瞧,可醒了没。”——难道是没圆房,所以和鸾心里不痛快。就不想来了?
又等了两三刻钟,便见盛熙与和鸾齐齐来请安了。
宜萱心下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今日能一块来,就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先进殿的是和鸾,盛熙略错后了半步。宜萱仔细打量着。只见和鸾穿一身鲜艳的大红色和合如意织锦缎服,千缕乌发梳做一个精致的架子头旗髻,髻上多缀金玉首饰珠花。衬得她端的是鲜亮夺目。再看她的面容:两腮娇羞,若薄醉一般两腮透着酒晕红。眼波流转,眼梢透着三分娇滴滴羞涩,又细一看她的柳叶弯眉,竟有些凌乱。
宜萱一愣,这幅模样,瞧着是圆房了?!
她忙转头疑惑地看了一眼盛熙,“熙儿——”宜萱的疑惑尚未来得及问出,便瞅见自己儿子那张俊脸阴沉得都快要滴水了,一副又是愤怒、又是憋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