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也是来送饭菜的,不过她们送的品种却与季家送来的不同。
两个小丫鬟一起抬过来的食盒里,放的是一海碗羊奶、一笼汤包、一小盆白灼虾、一小盆清蒸蟹、一小坛黄酒,以及吃虾吃蟹需要的简单调味品。
“雯雯!”两个女孩子虽然家境不同,但关系却要好,一见王雯,季淑英立刻就小跑着迎了出来。
看到两个小姑娘手拉手走进来,姚玉知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怀念,“淑英和雯雯还是这么要好啊!”
王文氏直笑,“谁说不是呢,从小就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季大嫂和季二嫂也跟着笑。
邻里和睦,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是吗?
尤其王家还都是厚道人。
这两妯娌不知道的是,王文氏也认为他们季家都是厚道人,否则,她也不会不避嫌疑的紧跟着季家送吃食给姚玉知他们了。
毕竟,王家的家境比季家要好,吃食也做得精致上档次,要是季家人是那爱多心、爱挑礼的,她们母女给姚玉知等人送吃食的行为无疑就会被对方解读成当面打季家人的脸。
如果不是季家人与她们相交甚深且心思纯良,王文氏还真不敢这个当口上姚家的门。
可要是不上门,难免又会让人觉得他们王家对邻居太过凉薄,连给仓促回乡的故交送些饭菜应急都不肯。
当然她也可以降低送出去的饭菜的水准,力求不将季家比下去,然而这么一来问题就更严重了——自家吃好的,给回乡的邻居吃差的,这不是打发叫花子么?
到时候东西他们送了,村子里的父老乡亲却一样要把他们的脊梁骨戳断。
所以,王文氏非常庆幸自己一家遇到的是通情达理、为人厚道的季家人,他们不会因为王文氏送的饭菜比她们送的好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也不会因此在心里记恨王文氏一笔,这让王文氏可以坦率、大方、没有任何顾忌的跟季家人一起帮助姚玉知等人。
帮姚玉知和邓秦氏摆好了所有饭菜,王文氏等人就说说笑笑的离开姚家,回了隔壁的自家院子。
姚玉知和邓秦氏一起将大家送出姚家,然后两人又分别去叫睡在正屋东次间里的三个孩子和正在后院忙活的邓喜斌。
葬礼
姚玉知本来是不打算叫醒白泽惠的,她准备先将王文氏送的羊奶温起来,等白泽惠睡到自然醒,她再把羊奶喂给白泽惠喝。
然而白泽惠却在她低声唤任瀚珺和任瀚棠起床吃饭的时候醒了过来,姚玉知见了,也就顺势将她抱到了饭厅里。
一家大小团团围坐,趁热在夜色还未降临的时候吃了一顿香喷喷的晚饭,而一直被姚玉知和邓秦氏轮流抱在怀里的白泽惠则喝到了她这辈子的第一口奶。
虽然不是人奶是羊奶,但白泽惠却依然喝的一脸满足。
她前世就喜欢喝牛奶、羊奶,可到了这个世界变成小婴儿之后,她反倒一口都喝不着了,害得她一直担心自己会不会营养不良、缺乏钙质,最后变成一个矮子。
季家和王家送来的吃食很多,姚玉知他们没办法一顿吃完,邓秦氏于是将剩下的小鸡炖蘑菇、米饭、汤包、羊奶全都归拢到了自家的碗碟里,然后她又主动将洗刷干净的餐具送回了季家和王家。
季家和王家看到邓秦氏就知道他们已经吃完了晚饭,两家于是立刻派了人手过来帮他们收拾院子和房间。
季家来的人是季大哥、季二哥、季大嫂、季二嫂和季淑英,王家来的人则是王雯和王家的两个小丫鬟。
他们不仅带了打扫卫生要用到的扫把、抹布等物,而且还带了油灯、木柴、油盐酱醋等调味品。
两边互相问候了一番之后,季大哥和季二哥就开始帮着邓喜斌清理院子,并且还兼带做些打水之类的粗重活计,女眷们则帮着姚玉知和邓秦氏清洁房间、照看孩子。
一直忙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姚家旧居才总算被大家彻底清理了一个遍。
次日一早,邓喜斌揣着仅剩的一百多两银子,和邓秦氏一起去了镇上——他要去买棺木、纸钱、花圈等丧葬用品,邓秦氏则是要去买布匹、米面、油肉、调味料等生活必需品。
与他们同去的还有季家大哥,他是季家老爹特意派过来给姚玉知等人帮忙的。
昨晚,姚玉知已经决定了要在家里停灵三天,然后给任子贤建衣冠冢。
至于守孝期间的一应事宜,考虑到家里三个孩子都正在长身体,而且之前还曾经跟着他们颠沛流离、担惊受怕,所以姚玉知决定守孝期间不完全吃素,至于其他的,自然全都按照现今的丧葬习俗来。
除此之外,姚玉知还托季大哥帮忙请了观音山上广济寺的僧人来给任子贤做法事。
因为银钱不凑手,她又让邓秦氏去镇上当了一根当初带出来的金簪子。
景平三十五年十月二十八日,姚玉知在家中为任子贤设灵堂,村中所有与他们家有过来往或者受过他们家恩惠的人家都纷纷来吊唁任子贤。
作为任子贤的遗孀,姚玉知一直带着任瀚珺和任瀚棠守在灵堂。
因为白泽惠年纪还小,姚玉知和邓秦氏怕她被哭声惊吓到,所以停灵期间,姚玉知就将她托付给了王雯和季淑英这两个小姑娘照顾。
王雯和季淑英虽然年纪不大,但却都十分稳重、细心,两人得了姚玉知的托付之后就一直带着白泽惠待在王家。
白泽惠有心去送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养父一程,可无论她怎么哭闹,姚玉知、邓秦氏以及王雯和季淑英都没想过带她回家去守灵。
不会说话,无法表达自己真实想法,只能咿咿呀呀表达自己不满的白泽惠好好体会了一把被人误解但却连气都没办法生的郁闷心情。
十一月初一,停灵满三天后,村里的青壮年帮着将只放了两件任子贤旧衣服的棺材抬上了凉峙村后山。
任子贤的祖父和姚玉知的父母就葬在凉峙村后山一处背山面水的山坡上,姚玉知准备把任子贤的衣冠冢建在任子贤祖父的坟墓下方。
姚玉知和已经懂事了的任瀚珺全都哭得肝肠寸断,母女俩分别被季大嫂和季二嫂揽在怀中。
懵懵懂懂的任瀚棠还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场面代表着什么,但母亲和姐姐的哭声却让他小小的心田里涌上一股强烈的悲伤和惶恐。
他一会儿喊“娘”,一会儿喊“姐姐”,一会儿又问“爹爹在哪里”,一双黑亮的眸子里满是不安和惊慌,那副可怜模样看得村里人都忍不住别过了头。
趴在王文氏怀里的白泽惠也哭肿了眼睛,不过跟姚玉知等人因为失去任子贤而悲伤不同的是,她哭主要是因为她心疼姚玉知、任瀚珺和任瀚玥。
棺木安葬好的第二天,邓喜斌就背着长刀和弓箭上了山。
他们当初从伏牛山任家别院带出来的银两已经全都花光了,如果不想继续靠着典当首饰为生,那他们就必须寻个进项维持一家人的吃穿住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