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水牛问过苏奕雷的感受,当时苏奕雷唇角擒着一抹淡笑,戚戚然道‘大概能提高睡眠质量吧。’
又过了几天,水牛的嗓子渐渐见好了,但自从在医院第一天,他就没有再见过阮元沛。
由于局势已经被控制,两名年轻人重获自由,燕裘突然找上水牛,竟然承认了这年轻的爸爸,并顺利将人给牵回家了。
既然身份得到认可,水牛自然不矫情,乖乖回家当年轻的老爸。
“来吧,最后一次药。”燕裘将几颗药丸交给有些走神的少年,又递上白开水。
水牛接过药丸服下,舔舔唇边水迹,咂了咂嘴巴,看着空荡荡的杯底,又开始走神。他当然知道当刑侦队长的忙碌,特别是现在搞严打,没空找他也是理所当然。道理是这样明白的,问题是心里仍然不舒服,这般感受让他不禁抬头注视儿子,有感而发:“球球,以前我经常出任务,你心里很不舒服吧?”
燕裘的眼神有些闪烁,扯了扯唇角,含糊其词地答道:“有什么值得不舒服,是工作需要,没办法。”
水牛撇着唇没说话,燕裘目光稍黯,水牛是注意到儿子不妥,立即堆起满脸笑容,安抚:“呵,没事儿了,也很晚啦,不是说明天可以恢复上课了?早点休息吧。”
燕裘顺着台阶下:“嗯,你也早点休息。”
“晚安。”
“……晚安。”
水牛的笑容在燕裘离开房间以后就消失,换上一副百无聊赖的郁闷神情,仰躺在床上发呆。他最近思绪很乱,几天都没有睡好,各种各样的事情涌入脑海,水牛始终找不着头绪。无意识地,他神游到成为人质的那几天,在面临危机,精神极度紧张的时候,他心里除了想还击想对策,剩下的就是思念,儿子,发小,堂弟,还有挚友?
阮元沛该列入挚友一项吗?
此时此刻吴水牛满心困惑,眼睛注视着小夜灯柔和的淡光,渐渐地蒙上昏沉睡意,半睡半醒中,脑袋忠实地搜出一幕一幕记忆画面,似假还真。
水牛只是浅眠,所以当听见熟悉的引擎声以后,他立即睁开眼睛,下一刻就动作敏捷地翻身下床,靠到窗边去,果然见到熟悉的车子。他整个人贴在玻璃上,虽然这样做看似很傻,但是除了这样做,他实在没有别的想法。
过了半晌,水牛看见有人下车,颀长身形被米白色为主的休闲服包裹,路灯为它染上热情的橙黄色,这个人依着车子点起香烟,就这样慢条斯理地吞云吐雾,白烟袅袅飘升。
这一刻,水牛心中竟然踌躇,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主动跟这个特地跑到他家门前抽烟的人打招呼。
楼下,阮元沛叼着香烟抬眸望向那扇窗户,他视力不错,当然看出来窗前的人影,但他不动声色,直至抽完最后一口香烟,弹掉指间烟蒂,以鞋尖拧灭。看看门铃,又瞄瞄车子,他在决定取舍。
水牛愣了愣,拎起
床头手机拨通就嚷:“大夫人,你发烧啦,大半夜跑我家门前乱丢垃圾。”
阮元沛垂眸睐一眼被踩瘪的烟屁股,轻笑:“下来。”
“……做什么?”
“看看我有没有发烧。”
“靠呀,有没有更无聊的。”
“有,我来找不回家的小子。”
“谁不回家了,你不知道吗?球球早承认我了,这就是我的家。”
“我不知道,我来找我家小子,他叫吴水牛。”其实阮元沛哪能不知道,燕裘和燕南飞早已经警告他不准再接近燕十六……所以他不接近燕十六,接近吴水牛好了。
“……”水牛伸手捂住左胸,仿佛不这么做,心脏就会被无形的力量揪离胸腔,他狠狠瞪着楼下的男人,难以形容心中感受,那种激动澎湃的,热血沸腾的感觉撑得胸口难受,他恨不得立即冲到道场去动一番拳脚。心中所想,水牛毫不遮掩:“真想揍你。”
阮元沛听了,笑容更深,温柔地说:“我泡了温牛奶,再不回去就凉了。”
“你还真当我是小鬼呢……泡了多少?”
“两杯。”
“靠呀,你本来就不爱喝牛奶,泡两杯不是浪费了?等等我。”挂断通话,水牛趿着深篮海豚毛毛拖鞋飞奔下楼,身上穿的是燕十六那件跟燕裘父子装的米老鼠暗花丝质睡衣,裤管和袖口处挽了两折。
水牛小心关上门户,唰的一声从阮元沛身边掠过去,坐上副驾座。
阮元沛笑意更深,也转身上车,见到吴水牛已经系好安全带等着开车,他不禁微怔。
“怎么,开车呀。”水牛小声嘟哝。
“喉咙好了?”伸手轻轻拨弄平滑颈线上的小小突起,阮元沛笑问。
山民小子脸上立即烧红,一把挥掉这罪魁祸‘手’,骂:“早就好了,你怎么阴阳怪气的,真发烧啦?”
阮元沛笑容微敛,突然探身挨近吴水牛,两边高挺的鼻梁交错,额头抵在一起。
吴水牛只觉额上微凉,近在咫尺的两颗黑得发亮的眼珠子尤其恐怖,他猛地往后退,整个人紧贴车门,大有夺门而逃的架势,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结巴起来了:“做……做什……什么!?”
“测试。”阮元沛堆起比天生憨相的孔繁旭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无辜纯良微笑:“看,我没有发烧,是吧?”
吴水牛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一头乱绪就好像被小猫玩弄过的毛线团,他大声咆哮:“大夫人,你该不会是撞邪了吧?!!!”
阮元沛的回答是微笑着搓一把毛绒绒的小平头,启动车子滑进夜色中。
车子行驶在熟悉的道路上,由于阮元沛的沉默,水牛原本乱成一团的思绪也渐渐沉淀,综合刚才的情况,他得出一个结论——肥皂剧。是呀,他呆呆地被拐上车,傻傻地跟着转,为什么呢?他吴水牛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也不至于被一杯牛奶给拐去了吧?那还能为什么,是因为他想跟大夫人走呀。为什么想跟大夫人走……想人了呗。
为什么想啦?想了就想了,罗嗦个毛线呀。
自问自答自责,身侧小子丰富的表情一丝不漏全部落入驾驶者眼中。
阮元沛忍着笑意,不想惹毛这头蛮牛,而且心中不安感冲散了一些愉快心情。
视线顺着近距光束注意路况,阮元沛握紧方向盘的手掌微微出汗,他想到自己考虑了数天才下定的决心,心中更是忐忑,感觉竟然比当年情窦初开决定给校花告白的时候,更加紧张。
即使紧张,但今天不论成败,他义无反顾。
是的,他原本以为顺着这个人的想法,一路守护就好,可是当这个人失去音信,当他察觉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将那份心情说出口的一刻,他几乎要被悔恨淹没。其实他了解这个人,那豁达爽朗的性子,只要你敢提出,敢告白,这个人就敢回答,即使是拒绝也不会把你从好友名单中除名,那他还有什么好顾虑呢?他不要再尝悔恨的滋味,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