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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页(第1页)

结婚,这样的两个人结婚,张宽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要对李娟做些什么,心里就没来由的发怵。

张宽在地上碾灭了烟,扭了头不敢看李娟。

“娟儿,我想再待一阵子。这里的老师真的很缺,工资不能按时发,老师都跑出去打工了,要我再走了,这里三个年级的数学和英语都得停下来。没人替。”

李娟眼睛里的光芒暗下去了。她走过去背靠着张宽坐在门槛上。

“宽子,老实说,你是不是心里有人。”

张宽咬了咬嘴唇,看着学校那个小小操场上的篮球架,简易的不能再简易的木制篮架,那是他来了之后向学校申请,学校专门从下面找了个木匠做的,那个没有篮网的铁圈,是一个学生从家里拿来的烧火用的铁钩子弯成了铁圈张宽亲手钉上去的。

在这里,天黑后不比城里,黑了之后除了那一点点灯光,是别指望能看多远的。

心里有人?

张宽咂了咂嘴,嘴里是当地六角钱一包的土烟,坚涩呛人,他早就忘了当年的大中华什么味道。

“敢不敢。”一个男孩拿着一根烟凑到另一个男孩鼻子上。

敢。男孩拿过烟来老练地吸了起来。

男孩的模仿能力惊人,第一次就能像模像样从嘴里吐出个圈圈。

有什么是他不能的,又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张宽,对不起。

有一个人疯着就行了,我不该把你也拉下去。

你那天说的不错

我是喜欢男人。

张宽闭住了眼睛。喜欢有什么用呢。心里有人又有什么用呢。

张宽揉了揉鼻子,目光从远处落了回来。

“嗯。”

这么长时间换来的回答,早就让李娟心知肚明了。

‘啪’,李娟狠狠拍在了张宽的脑袋上

“妈的,别不是你失恋了才跑到这么远来疗伤了,害得我内疚了那么长时间,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就等着以身相许来赎罪了。”

张宽哀嚎一声道:“打傻了。你个疯女人,想对我以身相许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班里的小女生到前面村里的小寡妇哪个不是对着我垂涎三尺。”

“流着口水的人是你吧,前村的小寡妇怎么样,你没晚上蹲人墙角听墙根子,漂亮不,要不我替你保个媒,把你打发了,就当为民除害了。”

“屁!”

打打闹闹的这件事就过去了,张宽挺感激李娟,这么好的女孩该有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去爱的,她应该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而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张宽。

李娟走了之后的整整一个月,张宽都忙的四脚朝天,就那么两排教室,就那么两百多个学生,背着干粮走几十里路来上学的孩子大有人在。他们吃住都在学校。

钱校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当地人,前几年刚从民办转过来,也是辛苦了一辈子的人。每天晚上得搭上大锅给孩子们熬菜粥,因为除了张宽,就剩下女老师,可张宽不会用木柴烧火,他自己做饭一直用的是煤油炉子,所以看着那个瘦弱苍老的身影拿着大勺在锅里搅着,张宽就觉得内疚,内疚自己为什么这么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张宽房后的那点小白菜是孩子碗里仅见的绿色,没有水,没有蔬菜,看着一个个豆芽菜样的孩子有着比正常孩子明显的瘦弱和营养不良。

张宽的牙龈出血,口腔溃疡都是来这里不到一个月之后就有的,熬菜粥是张宽提议的,当然以前也有粥喝,里面混着土豆疙瘩就着干馍就是一顿饭,但现在张宽把菜熬到粥里,添着鸡蛋,味道不怎么好,好歹能增加点维生素加点营养。如果时间有空余,他还会到赶早跑步一个多小时到集市上采买一些绿色的蔬菜,当地人没有种菜的习惯,仅有的一点水也都珍惜的像金子一样种粮食了,市面上有的也就是白菜、油菜很少的几样。张宽那身小肌肉就是跑步跑出来的。

他们这所学校是捐款盖的校舍。钱是从上面教育局一点点拔下来的。老师个月不发工资是常事,张宽来的这一年,那仅剩的两个男老师顶不住跑出去打工了,人家老婆孩子老人一大家子,张了嘴个个都得吃饭,没工资就没法活。

张宽还好,一个人吃穿用度到还不愁,就这还是从家里拿来了一万多块,差点没让老娘骂死。一毕业不回家不打电话,唯一的联络就是要钱,还跑到地图上都不容易找得到的地方,差点没把他老娘气死。

张宽要钱是买菜、买资料、买用具,等不到上面拨的钱下来,他只能自己往里贴,本来就是支教来的,相对于那些看着就让人心痛的孩子,这点钱在张宽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也许就是过去的几瓶酒,几条裤子。

熬粥本是钱校长的事情,可钱校长病了,所以张宽终于顶上去了,每天顶着用烟熏黑的一张脸,听着旁边孩子的取笑,挥舞着大勺子。

“笑个鬼啊,赶紧添柴,等火灭了,我看你们等会儿吃什么。”张宽斜了一眼旁边的小孩,那小孩小名叫顺子,是张宽的跟班,十一岁,也就城里孩子八、九岁的身高,现在是张宽义务的勤务兵,张宽那间破屋子能看得下去的时候大多是这个小鬼收拾的。

“灭了再烧呗,刚刚这火还不是我点起来的。像你这样用那么多火柴在我们那里准要骂个臭死。”顺子边嘻皮笑脸地叽笑张宽边往炉膛里添柴。

张宽抹了把脸,烟实在太大了,呛得他眯着眼看着锅里,生怕又像昨天一样烧胡了。最后把鸡蛋天女散花般一浇,张宽突然想起了一事,赶紧沉下脸“唉,你那小兄弟怎么这周没来。”,那可是他班上的学生,昨天点名的时候就没在。

“他大死了,估计这些天都不得来,还不知道以后上得上不得。”

噢,张宽点了点头,转过头问顺子,“那以后他怎么办。”

“不怎么办,还不就那么过喽,他大还有地,他也能种,他大留了房,他也能住。”

“那你们以后别欺负他。”

“欺负他做什么,在我们那可不兴欺负没爹没娘的孩子,要天打雷劈的。”

噢,张宽憋了气,总觉得这锅粥再和他做对,搅得那么厉害,还总爱粘锅底。

张宽半夜是被钱校长的儿子钱斌拍门拍醒的,看着脸上淌水的二十多岁却已经长了皱纹的脸,张宽披上衣服捞了把手电就赶过去了。

钱校长家就在小学后面,三间破房子,张宽从没进去过。钱校长倒是叫了张宽几次去家里吃他老伴做的荞面饸饹。张宽都推脱了。张宽看过那些压饸饹东西,做饭像打井,劲使的大了去了。去顺子家家访时就吃过那种东西,吃到肚子里硬硬的一陀,特难消化。

张宽走进去,房子里黑黑的,没什么能看的过去的家俱,校长躺在床上,脸面暗青,尤其是手电照上去,更显得苍老委靡。除了躺在炕上另一头的老母亲,家里看着能顶点事的就钱斌了,可钱斌一米六还不到,比他爸还矮点,根本不可能背着他爸再走上十几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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