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沈阔那场婚礼仅仅也只过了几个月,同样声势浩大,宾客满至。
就连嘉宾名单,都有一半重叠。
却总感觉还是不一样。
这种感觉一时找不到确切的形容词,眼前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言笑宴宴说着和那天记忆里一模一样的新婚祝词,思绪像溺进海里,沉浮飘渺。
没来由一丝怅然。
突然听到一些喧闹,迟钝回头,见沈阔踏步而来,身边跟着几位攀谈之人。
他往花园里一望,瞧见景檀的位置,迈步走近。
“一个人?”他问,似乎觉得稀奇。午饭过后他处理了点儿工作,让景檀四处转转。二十出头的姑娘大多喜欢热闹,同几个相熟的圈内千金聊天拍照,是这种场合的常态。
景家的女儿,自小出入宴会酒席不会少,他以为她也会如此。
景檀收起手机,“嗯,一个人在这儿坐坐。”
室内暖气太足,熏得脸热。
沈阔眼眸深邃静黑,穿透力极强的目光看她却像蒙了一层雾。
乌发,红裙,白珍珠,她仿佛不该在这里,而该住在欧洲古堡那挂在墙上的油画。
可油画颜色丰富绚烂,她身上却常有一种,浅暗光泽,似月的孤寂。
“沈总,这位是您夫人?”沈阔身边那位中年人问,得明确答案后,笑道,“今儿原来是沈总和夫人一同出席,恕我有眼无珠,竟没认出您。”
沈阔在景檀身旁坐下,低声,“永资的陈总,要说点儿事。结束后走?”
这个圈子里各种宴会酒席,对于多数人来说,都不过是熟络人脉谈商合作的契机。纵然沈阔已拒了好些人的邀谈,但有几个始终不好推脱。
景檀点头。她是同沈阔一道来的,待会儿离开还要去辰家那儿告辞,先行离开不太妥当。
陈总也在对面坐下。他见桌上摆放几碟惯例甜点和茶完整没动过,以为景檀不喜,叫了位侍者过来,“茶酒甜点是否还有新式样?多上几盘过来。”
景檀说不用,陈总笑着摆摆手,“辰家待客向来大方,不用和他们客气。是我今儿厚脸皮叨扰沈总聊工作,耽误了沈总的时间,让沈夫人也干坐等着,实在是失礼。”
这位沈总虽只有他一半岁数,可陈昂年一丝也不敢怠慢。沈氏集团的实力在各行业都是翘楚,而沈总能力在同辈中更是鞭长莫及,如此一来,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京市很难有与其匹敌的对手。
“辰家婚礼办得着实不错,上次这么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你们二位吧?”陈总笑说,“今年就数沈,辰两家的喜事最为浩大,两对新人郎才女貌新婚燕尔,真是羡煞旁人啊。”
“不过辰风和楚家那姑娘也着实太坎坷了些,本来都以为破镜圆不了了,幸好最后还是复合了。这样看来,还是沈总和夫人修成正果容易些,人嘛,和和美美过平淡日子就好了,分分合合磋磨得很。”
哦,景檀想起来了。
想起刚才心里那股莫名的怅然从何而来。
在别人眼里这两场婚礼没什么不同,无非都是盛大的排场,高朋满座,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片片喜结良缘之声,敬酒时唇角复制粘贴般标准的微笑,溢美之词在一遍遍恭贺中变得麻木。
众人形形色色,又怎会探知各中就里。
辰风与楚沐之间,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是荆棘与黑夜后牢牢抓紧的曙光,是清晰认定的彼此,是失而复得的珍视。
可她和沈阔呢。
月老将红绳从南极系到北极,将原本遥遥望不见的两人系在一起,灌溉良缘,承接红烛,盼其也开出同样缱绻浓情的花。
可谁又在乎浮华表面下空寂的躯壳。
陈昂年叫的茶酒甜点送过来了,甜点有栗子蛋糕,麦田斋,还有糯米糍,品种多样,做工精致。
“这儿的梅子酒别具特色,泡的时候加了冰糖,酒香浓郁不醉人,”陈昂年让侍者取了三个酒杯,一一斟满,“我太太喜欢得紧,专程来这儿只喝这酒。沈总,我敬您,日后永资就劳您多多照拂了。”
沈阔轻抿一口。当陈昂然再将自己那杯斟满说“敬沈夫人一杯”时,他转头看景檀。
她在出神,刚才他就发现了。新上的甜点摆在她面前,她没拂了陈总的好意,拿着勺子舀一口,第二勺又开始心不在焉。
栗子蛋糕太甜,景檀握着勺子慢吞吞舀第二下,思绪又飘回刚才的心事。
——罢了。
自古情字何难求,有幸求得,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她有锦绣自织,况人间万般姿态,所添之花也不必只限于缱绻浓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