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不知道,上回我在自己位置上吹小风扇把卖卦哥的卦给吹乱了,他埋怨我整整两天,怪我乱动他东西让他报不准天气。”张勇迎着陈相的疑惑脸说。
陈相这才现,这桌上摆放的书十分与众不同:《周易》、《易经》、《梅花易数》、《渔樵问对》、《皇极经世》……这些书统一用牛皮纸包着,书脊上工工整整地手写着书名。
“卖卦哥是谁?”陈相问,语气里有掩不住的震惊。
“波哥你今天不对劲,赵栋梁你不认识了?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还是你老同学呢。”张勇忧心忡忡地望着陈相,“你今天心神不定的,你跟我嫂子之间肯定有事。”
“没,没有。”陈相含糊其词,“我就是没吃饭饿的,我得赶紧吃饭。”
“你快吃,在我桌子上吃。”张勇连忙接过陈相手里的网兜,摆在身后的桌子上,压着其上零散的纸,“都是些没用的草纸,正好垫桌子了。
要我说,台里就该再给你配一张桌子。你面前摆那么一台比人都精贵的机器,怕是连喷嚏都打不畅快。”
张勇念叨完便回到任天富身边继续观摩。陈相默默坐下身,把饭盒和保温杯从网兜里拆出来。
饭盒是最简单的款式,铝制的盒身盒盖,盒盖被两个细细的压把紧压在盒身上,其上布满划痕,毫无光泽。保温杯则是大红色印花塑料外壳的把手杯,杯盖是锃亮光滑的仿金属色塑料,盖顶印着“高级保温杯”几个字。它们紧挨着,一个触感温热,另一个周身贴满水珠。
三下五除二卸下它们的天灵盖,一顿再熟悉不过的晚餐呈现在眼前。浓郁的鲜香扑鼻而来,白胡椒的香气将将吸进鼻子里,便让他感到胃里一阵暖意。保温杯里的凉粉草块被切得小小的,一把不锈钢小勺斜倚在其中。
陈相端起饭盒把鱼汤一饮而尽,然后从保温杯中捏出勺子,嘬掉其上清甜的糖水,把汤底的碎鱼肉轻刳干净。
他吃得很急,丝毫不顾其中扎嘴的小鱼刺,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清空饭盒端起保温杯时,他似乎闻到了珊瑚藤的花香。
“啧啧啧,波哥吃饭总是这么香,连鱼刺都不舍得吐。真羡慕。有机会真想尝尝嫂子做的饭,看有多好吃。”
“这是饭好吃的事吗?你应该羡慕他俩感情好,恋爱6年多了连架都没吵过。要我看,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条真理,还真有例外。”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吵过架?你住他家了?”
“吵架了还能每天对着电话互啵?”
不知何时,张勇和林芳又跑到陈相身后斗嘴了。陈相在哄闹声中默默收好饭盒,刚站起身,便看到任天富也凑了过来。
“我算好了,你去看看有没有问题。我先用下电脑,快11点了,天气图和云图该传过来了。”
任天富说完,脚步匆忙地走到摆电脑的小桌前,对着键盘猛敲回车键,直到漆黑的屏幕倏地亮起。
陈相没有听从任天富的话去核验演算结果,而是默默走到任天富身后驻足,因为他看到那台硕大的cRT显示屏上正显示着让人感到无比熟悉的界面。
天蓝色的底色,淡黄色的任务栏。整个窗区被平分为四个,从左上到右下分别是全球基准站观测数据、国内基本站观测数据、海平面气压分布图和一个格格不入的空窗口。这是初代mIcaps系统的初始化界面,空窗口原本应显示为gms红外卫星云图。
gms又称对地静止气象卫星,是日本气象厅用于气象观察的地球同步卫星。
88年的时候,我国曾自主射颗气象卫星Fy-1a,获得了可见光图象;紧接着在9o年的时候射了Fy-1B获取红外图像,可以不分昼夜全天知晓海6上的大尺度天气系统。但这两颗卫星都因姿态失控,仅分别断断续续工作39天和285天,便匆匆退役。
在99年以前的这段时间里,全部都仰仗着其他国家的卫星图象,来补充高原和海上的天气信息。
不是自主射,无法自主保障,只能以最狭窄的信道接收人家再处理过的数据,有延迟是正常的。这就像是饭点的时候跑到别人家讨剩饭,要等主人先吃完。
可任天富似乎并不明白如此简明的道理,他长叹一口气,疯狂揉乱自己的头,摆出一幅要死要活的样子,“又故障!”
他一边唏嘘着,一边草草浏览完其它数据和图表,像是心中有数一样,猛地站起身,“波哥我看完了你来调模式吧,波哥?”
“哦,好。”陈相连忙敷衍。
“你今天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任天富像是刚察觉站在自己身后的陈相,一边嗔怪地小声嘟囔,一边退回桌面打开一个漆黑的终端,显得十分贴心。
“接下来是你的战场了。南海那边似乎不大太平,但单看6上的等压线我说不准。今晚最好别有什么大风大雨的。”
任天富忧心忡忡地说完,便转身走了。棉衬衫被后背的汗水浸湿,皱皱巴巴的。几分钟前的强大气场猛然间消失不见,好像下一秒就会缩着肩转回身来,一脸委屈地小声问能不能在论文表的时候给他挂个名,即便他清楚非一作是无用的。
但这并没有生。那人只是重新在古董桌前坐下,刷刷刷地演算起来,后背挺得笔直。
陈相默默别回头,面对电脑屏幕。漆黑的终端上,亮白色的光标不断闪烁。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除了他不会转2o多年前的古董模式。
快点醒来吧,查帕卡真的要来了。
他假模假式地握住鼠标,在心中虔诚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