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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頁(第1页)

時機簡直恰到好處……

宋之問擔心府監的大業出了紕漏,忙在腹內過了過這幾日,六部呈到控鶴府的條陳,和朝堂上針對儲位遲遲不定的幾輪辯論,卻並沒有破綻。

他自詡是那極少數的聰明人,已然料准了聖人和府監的主意,而張說性格木訥,做著個有名無實的太子校書郎,卻連侍奉的太子都沒有,根本不夠資格被狄仁傑一派納入囊中,更不可能看清底細。

「延清啊,你聽我一句勸,還是別往渾水裡蹚,人家賭上身家性命,贏的是萬里江山,你賭上身家性命,贏了不過一頂金冠,何必?」

張說語聲誠懇,聽在宋之問耳朵里卻是含沙射影的諷刺。

夜風涼涼,夾著碎葉細沙,激得他湧起幾分賣弄的衝動,緊趕兩步追上,扯住張說的馬韁。

「莫非你改了性子,聽到什麼了?」

張說倒也爽快,頭一偏。

「我只問你,方才要是張家小女兒與高陽郡王卿卿我我,你也瞧半天麼?」

宋之問一凜,猛地想起一事。

原來控鶴府下轄人馬,除了宋之問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還多有暗哨密探,尤其大節下,滿城親貴傾巢而出,多少人情是非上演。所以府監早就吩咐下來,拉拉雜雜的小事不要去耽誤他老人家了,只有涉及三台六部的腦長官,兩座王府,並李家的事兒才准上報。

張說竟然敢拉著他在大街上說什麼張家的小女兒……

傳進府監耳里,吃不了兜著走!

宋之問懊惱不已,恨張說故意下套引他口出妄言,簡直用心險惡,他猛地一把拽住馬。人潮滾滾向前,張說混在男女老少中隨波而行,轉瞬不見蹤影。

那邊張峨眉端坐在車裡,並不知道為張說提了她一句,就嚇得宋之問腳底抽筋。她的車簾一直高高捲起,任由長風蕩漾,聽了滿耳市井百姓的艷羨之聲,眼看武崇訓去而復返,回來時嘴角添了隱隱的笑意。

流蘇替她打抱不平。

「李四娘根本是個空心丸子,德言容功,樣樣提不起來,就剩一張面孔。公子高調唱慣了,標榜清高出塵,事到臨頭,竟和南陽郡王一個口味。」

「男人嘛,說穿了就那麼回事兒,不稀奇。」

張峨眉好整以暇地抖了抖繚綾的小手帕,攤開在膝頭。

李四娘光艷絕倫,倘若不是身份尷尬,尋常親貴無緣眼見,早引起轟動了,哪還像如今,困在梁王府中,只能扒拉窩邊這兩棵草。

「他是你的舊主,你評議他,原當持中居正,譬如我為何要進梁王府,他一早有數,卻從來不曾看輕我,單這一條,便是君子。」

「您還替他說話呢?」

流蘇感嘆。

有所倚仗就是不一樣啊!

她阿耶是長安城外農戶,武家進京時賣到梁王府,那時王妃剛剛過世,他因娶了王妃的貼身婢女而得梁王垂青,一躍而襲管家之職,這便扭轉運道,生養兒女五個,全進了內院,說是婢女長隨,吃穿用度與主家相仿。其中尤以流蘇機靈拔尖兒,竟能侍奉武崇訓。

第25章

「也是,他要不是君子,您去年就好跟府監交差了,娘子啊,您的命就是太好啦,才這麼善性,要叫奴婢說,李四娘初來乍到就橫插一槓子硬搶,可惡!」

張峨眉確實無所謂武崇訓的去留,所煩惱者無非交差,因指著金縷玩笑。

「這丫頭每旬進宮,梁王府的動靜,五叔清清楚楚,那日我沒留住他,五叔就說,婚事恐怕是不成了,叫我閉門思過呢。」

流蘇艷羨極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張峨眉說。

自進了笠園,她阿耶期望甚深,常提她來教導,說當初李家坐皇位,京里秩序井然,從未見親貴家僕當街撒野,而今就不同了,控鶴府崛起不過三四年,行事日益跋扈,什麼主簿、選調,也敢當街衝撞六部主官車馬,外面甚至傳說,太子花落誰家,全憑府監一句話。

——那可是太子!

今日的儲君,明日就是皇帝!

潑天的富貴嘴邊吊著,誰上誰下一念之差,這陣風趕上,能保五代榮華。

張峨眉生在蜜罐里,分不清這裡頭的輕重,府監做了男寵,難道還指望傳宗接代?敢有那心思就該活剮了,反正做的沒根兒的營生,攏共只有這個侄女養在跟前,就該早早嫁了。

誰知府監竟當她是個金子打的人兒,不捨得受委屈,不然真抹下臉皮,一把子迷香灌了,什麼男人栽贓不了?!

流蘇越想越熱血沸騰,見金縷還木呆呆地不去湊兒,當真是機緣難得,忙挨到張峨眉身邊,邊說話邊覷著她臉色。

「娘子背靠府監,又得聖人偏愛,是通了天的人物,別說這幾個小郡王不敢得罪您,就連兩位親王,不得也彎下腰來,與您敷衍嗎?您這輩子還有什麼好愁的?人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男人不如自家就沒意思了。」

張峨眉聽了慢慢點頭,「你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流蘇笑得一朵花樣。

「李四娘眼皮子淺,看我們公子是個大寶貝,您真不用拿他當回事兒,真成了,他還得靠您呢!

張峨眉唔了聲,認真琢磨著,張開帕子迎風抖了抖。

「不過,今日你能如此踩低他,來日我又如何敢用你呢?」

流蘇猛地噎了下,看金縷似笑非笑,也不幫腔,反觀張峨眉,只有洞若觀火的坦然,與往常別無二致,可是她背上已然爬起冷汗,僵直片刻,縮著脖子退到角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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