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指了指他的口袋:“小哥,你的手机响了。”
奚齐哦了一声,挤进座位之后才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号码就掐断了。他个子高,腿长胳膊长,坐在廉航的机舱里伸展不开,十分憋屈,此时此时不禁有点后悔没买个头等舱的位置。来时是周宥谦买的机票,回去总不好意思让他买了,奚齐还背着一大笔债,收入不多手头紧张,私人行程,能省则省。
手机塞回去,望着窗外正呆,邻座的姑娘又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小哥,是不是你的手机?”
奚齐回过神来,不耐烦了,接起电话,压低了声音道:“你干什么?”
李赫延正在私人飞机上对下属飙,冷不丁电话通了,迅变了脸色:“宝宝,你在哪里?司机没接到你吗?”
“在飞机上,我临时改行程了,回趟老家。”
李赫延差点骂出来,但是深吸两口气,还是忍住了,好声好气地问:“回老家什么事?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呢?”
邻座姑娘的耳朵已经竖起来了,奚齐的余光扫过,捂住了收音处,小声说:“工作延后了,我回老家办点自己的私事,这是我的隐私,而且我也没答应和你一起回去。”
说罢,他挂了电话,邻座姑娘立马坐直了身体,聚精会神地玩手机。
飞机开始缓缓在跑道上滑动,奚齐假装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往嘴里扔了块口香糖。
他的目的地是生他养他十八年的西南边陲小镇,过去他身在其中无力改变,这一次,他要让人渣牢底坐穿。
两次转机,火车换大巴,奚齐坐上了往来城乡最常见的破旧大巴车,车上为数不多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人,他坐在车头,挨着司机,身边还坐着一个抱着棉被的女孩。
村道颠簸,女孩的身体摇摇晃晃,好奇又羞怯地偷偷打量着旁边俊美的青年。
奚齐从读书时代起就很招女孩喜欢,只是那时候他不开窍,一门心思只想挣钱,混个名头出来,等到开窍了,却早就躺到了李赫延的床上。他很久没坐过这种大巴了,被颠得有点儿犯恶心,下巴撑在自己的背包上放空呆。
他心想,李赫延一定不会坐这种车,他可能都想象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如果不是王正祥把他送过去,也许,他们这辈子也不会有交集。
奚齐在老家呆了四天,挨家挨户地拜访了过去的兄弟。他还记得王正祥在镇上开过会所,但里面的小姐大多是边境线上偷渡过来的,时间过去太久,不好找了。
他在交谈中试探,想要找到愿意站出来做证人的人,然而结果不尽如人意,没人想打破眼前平静的生活,被卷入未知的漩涡。第四天晚上,几个以前拳场里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哥们组了个酒局,在镇上烧烤摊上叫了两箱啤酒。其中有个绰号三毛的瘦小青年以前是奚齐的小跟班,和他关系最好,一边喝一边哭,哭得稀里哗啦。
“奚哥,你这几年过得好就行,你走了之后一直没联系过兄弟们,我还以为还以为”
奚齐拍着他的背安慰他:“其实过的也不好,没脸联系你们,但是现在好起来了。”
三毛哭得更大声了:“你过得不好啊……”
这下奚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三毛抽抽嗒嗒地说:“你走了之后不久,王正祥也走了,听人说到都展去了,生意做得很大,我们这个刮干净了都拧不出三两油水的地儿他都不管了,赌场关了,拳场关了,连kTV都关了,我们这些本地成了家的还留着做点小生意,很多兄弟都出去打工了。”
奚齐顺势问:“那kTV的小姐呢?”
三毛打了个嗝。对面的哥们道:“她们都是偷渡过来的黑户,连身份证都没,kTV没了能去哪儿挣钱,听说有些去了隔壁县。王老二当年可真狠啊,谁不听话就往死里揍,手里铁定有几条人命。”
“你们听说过吗?”奚齐当时在赌场干的时候,也听到过类似的传闻,只是没有亲眼见过。
三毛忽然停住了抽泣,道:“我听说过,几年前工地上喝酒,有个工友说王正祥给了他八十万,让他把一具女尸埋到山里,我们都当他喝醉了吹牛,他要真有八十万还能来工地搬砖,所以没当回事。”
奚齐沉下脸,事情也许找到了突破口。
当天晚上,他赶飞机回x市,在机场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接起来,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王正祥的声音苍老了很多,但是透过电波都藏不住的狠戾:“小奚,过年回老家了啊,真是稀客。”
机场里都是返乡的乘客,脚步匆匆,奚齐在人群中停下脚步。
“王哥,我换了号码你还能联系上,真是神通广大。”
王正祥冷笑:“你以为有大少爷护着,就能全身而退吗?”
奚齐呵了一声,道:“你最好记着,要送你进去的是我,奚齐,不是李赫延,有本事你弄死我啊。”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直接挂了电话,走向了登机口。
李赫延爱他身上那股无知无畏的疯劲儿,而如今过去五年,时光荏苒,改变了很多,这一点却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