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更好了!要饭的身上没三两个虱子显得够多么不专业!”
过了一会儿,爱军低低地说:“我不去!”
“什么?”大家没听清。
“我说,我不去要饭。”
“为什么?大伙儿都去,你为啥不去?你比我们都高贵?”瑞林还是笑模笑样的,可是语气颇不友善。
“不是,我,我不去。”
爱军想,做了叫花子,伸手去问人家要吃的,将来回北京,拿什么脸面去见解放?”
瑞林说:“那就得做好继续捱饿的准备,甭指望任何人,这年头,自己活着都不易,谁也不会从嘴里省下东西来给人吃。”
“我知道。”爱军说:“可我不去!”
瑞林一声冷哼,故意走过去搂了跃进的肩说:“小水,明儿咱哥儿俩一块儿去。脸面没有肚子要紧哦!”
一直躺在炕上没有作声的徐援朝翻身坐了起来:“行了!我也不去!”
他年纪最大,平时在知青里头也算是有点威信。
“我们到底不是老百姓,是知青。”
“我们不是老百姓?肚子饿的时候,知青与农民没啥两样。”
“我们明天去最近的镇子,但是不要饭!”爱军突然说:“我还有点钱,我们,去吃东西去。”
他转身撕开贴身缝死的小口袋,拿出皱巴巴的十元钱,交到徐援朝手里。
第二天,他们一行人,又叫上了隔壁的女孩子们,走了三十里路,来到最近的镇子上,找到一家小面馆,一人吃了一大碗面。第二个休息日,又去吃了一次。
钱,没了。
知青们最后到底还是要饭去了。
第一回要饭回来之后,爱军大病了场,也说不上哪里痛,也不鼻塞,就是烧,烧了满嘴的燎泡,吃不下东西去。
援朝用水泡开要来的面饼,喂给爱军。
爱军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转过头去,扑,一颗眼泪落在塞了解放来信的枕头上。
这些解放都不知道。
爱军要饭了,可是他不知道。
这一年开春的时候,下了好大的一场雪。
都说瑞雪兆丰年,每个人都盼望着,今年的收成好一些,可以多分一些粮食。
四年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
解放的信,爱军的枕头里塞不下了,他把它们都收进了箱子的底层。
爱军成了一个二十二岁的小伙子。
黑,且瘦,眉目比小时候越发清晰。
远方的解放也二十二了。
知青里的男女们,开始谈恋爱,援朝跟一个女生确定了关系,瑞林也正在追另一个女生,还有两个男生,找的是在别村落户的知青,一到休息日就跑出去约会了。
知青里就剩下了爱军与最小的没心没肺的水跃进还是孤单着。
这一天,爱军下了工,在沟渠里把锄头洗干净,直起身时,他看到坡上,有个人影,缓缓走近。
19
爱军转过身,把锄头扛上肩,慢慢地往回走,无意间一回头,看见那人影奔跑着,越发地近了,面目还看不清,但是那身军装,那动作与姿态,爱军定定地站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停下来,跟老乡打听着什么,老乡指着远处爱军他们的窑洞方向。
爱军动弹不得,也许一切都只不过是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