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说:“是妖怪精跳舞吧,没骗你吧。”
爱军在跟自己肥大的衣裤叫着劲儿,好容易把手脚都挣出来,贴在凉凉的草上,踢踏两下道:“解放哥解放哥,笑得我肠子都痛了,给揉一揉。”
解放伸手过去,撩起他的衣裳,在他小肚皮上不轻不重地揉了揉。然后把他拉起来,学着哥哥姐姐们的样子,拉着爱军跳起来。跳了没两步两个人的腿绊在一处咕咚就又都摔了下去。
整整一个夏天,解放与爱军都粘在一处,解放渐渐地甩开了其他的小豆子玩儿伴,专心地跟爱军交起朋友来。
两个人上树下河,做弹弓,弹弹珠,拍洋画儿,甚至晚上跑到破庙里去“见见鬼。”都晒得小黑炭似的。
等到这个夏天过去,解放又窜高了半个头,爱军也高些了,小蝌蚪一样的眼睛也更为晶亮,黑琉璃似的。
两个孩子都该上学了。
4
爱军与解放上的是同一所学校。那所学校有一个很文雅的名字叫思远。
原本,这是一所为部队干部子弟专设的,爱军是不能进的。解放缠着妈妈,叫给想办法,妈妈也想让解放身边有个玩得来的小伙伴,便亲自跑了一趟学校,见了校长一手把事儿给办妥了。
解放与爱军是手拉手走进校门的。解放背的是一个褪了色的黄军用书包,爱军的那个却是妈妈新扯的蓝布自己缝的,书包的一角还绣了一只小白鸽子。
解放拉着爱军进了一二班教室,两人理所当然地成了同桌。
头一天上学,小孩子心里兴奋新奇得了不得,背挺得钢板儿一样直溜,生怕老师看不见自己。
半天坐下来,好动的小猴子解放开始不耐烦了,垮下脊背,两只脚蹬在前排同学的凳子腿儿上。
前排坐的正是陈大军,时不时地回过头来跟解放做一个怪样儿。
老师叫拿出铅笔来写字,解放打开笔盒儿,拿出铅笔,啪的把盒盖子拍上,写了没两个字,又打开笔盒儿,拿出一块橡皮,啪地盖上盖子,吭哧吭哧擦了一通,又打开笔盒把橡皮放进去,又是啪地一声合上盖子,如此这般,一连串的动作,让人眼花缭乱,爱军睁了蝌蚪样的眼睛看得目瞪口呆。
解放发现,爱军的笔盒竟然是一个长方型的纸盒子,象是什么东西的包装盒,外面平整地糊了一层白纸,解放小小的心里不知怎么微微痛起来,转转眼珠子小声地说:“爱军爱军,我喜欢你的铅笔盒子,咱俩换换。”
爱军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你的是新的,我的是纸做的,我不要换。”
解放说:“我喜欢你那个,因为开关起来没声儿。老师都看我好几回了,马上就要批评我了。好,爱军,换给我呗。”
爱军:“哦,那好吧。”
于是解放动手,把两个人笔盒里的东西哗啦统统倒到桌子上,手脚麻利地重新装好。
这一番动静,终于让老师忍无可忍。
上学的头一天,解放就受了批评,叫他放学后留堂,爱军也不肯回家去,陪着解放站在老师办公室外头的走廊里。
两个小人站得百无聊赖,回身把额头顶在墙上,凉阴阴的。
爱军说:“蚂蚁。”
解放也惊喜道“蚂蚁蚂蚁。”
两只蚂蚁一前一后,沿着墙缓缓地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