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墳墓回來時,雨水越發洶湧,區區紙傘難以抵擋。臨別時,霜盞月給對方捏了個避雨決,隨後匆匆往洞府趕。
她雖然已經金丹修為,但其實身體格外羸弱。因常年遭受寒毒折磨,最受不了清寒的雨水冷風。
玄門還好,位於大6南側,常年濕熱溫暖。可妖域卻不同,妖皇所住的月城位於大6極北,時常有冰雪。
霜盞月本想回去再置辦幾張火符和暖體的丹藥,不曾想半路遇到大長老鴻岳。
她匆匆停下,拱手行禮:&1dquo;晚輩見過長老。”
鴻岳長老已經數百歲,從當初玄門尚且弱小時就加入,親眼看著玄門一步步縱橫於世。不止門中,在整個人修界都是元老級的人物。再加上化神後期的強大修為,誰見到都要尊稱一聲&1dquo;前輩”。
鴻岳撫須,兩隻眼睛眯著,臉上的皺紋隨著笑容顫動:&1dquo;不錯,不錯,一眨眼,曾經的小女娃已經亭亭玉立,如此年紀便即將元嬰,果真是後生可畏,前途無量啊。”
霜盞月低頭回應:&1dquo;不敢,弟子愚笨,陷入瓶頸久未突破,恐要辜負長老的期待。”
這話並非說謊,十年前霜盞月踏入修仙之路,不過五年便突破至金丹,第六年抵達金丹大圓滿。所有人都以為她的修行將暢通無阻,成為千年以來唯一一位成功渡劫飛升的傳奇。可誰知這位天之驕子卻忽然陷入瓶頸,此後四年修為都不曾更進一步。
甚至有傳言,說霜盞月修行太過焦躁,急於求成損壞根基,從此以後再難突破。
鴻岳顯然也聽說過類似的傳言,搖頭笑道:&1dquo;他人蜚語,何必在意。”
只一句便不再多說,不著痕跡地瞥一眼霜盞月手腕上的銀色手鐲,隨後從須彌芥子中拿出一個精緻的玉瓶和一枚傳音玉符。
&1dquo;這是?”霜盞月接過,未敢擅動。
&1dquo;骨香。”
兩個字,就讓她脊背發寒,緊握著玉瓶不敢妄動。
骨香,據說是一種可弒殺化神的劇毒,由上百種妖骨人骨所煉,極為凶戾。一百具屍骨方可熔煉一滴,而面前卻有整整一瓶,內里不知藏匿著多少生靈的性命。
霜盞月怎麼都想不到如此兇惡的蠱毒竟會從大長老手中拿出,一時間惶恐不安。
與她的驚懼相比,鴻岳就顯得十分遊刃有餘,臉上仍是一般無二的笑容。
&1dquo;此毒兇惡,一旦食用,哪怕是老朽都難以苟活。若能令妖女中毒,我正道便少一心頭大患。月前的談判,老朽沒能護下你,心中悲痛。妖女兇惡殘暴,嗜殺成癮,百年以來折我正道英才數不勝數。然她妖力通天,令我等難以降伏,不得已出此下策。”
&1dquo;門主對你情深意重,十年前於危難之中將你護下。而今未展宏圖卻瀕臨死亡,心中苦痛非常人能及。”說到此處,鴻岳深深地嘆息一聲,渾濁的眼中竟有些濕潤。
過了好一會兒,似乎終於冷靜下來,鴻岳伸手輕撫霜盞月的頭髮,衰老的面容上遍布滄桑:&1dquo;好孩兒,帶上它,將它化為鋒利的刀刃,狠狠地刺穿仇人的心臟。不論成功與否,你都將是我輩英雄。我前些年在妖域安插過暗樁,等你抵達妖域後會尋機與你聯絡。不論何時,若有愁緒困難,皆可與他,與我商議。”
霜盞月耐心聽他說完,終於明白,是要拿她的命換妖皇的命。
一瞬,心底竟有些荒唐。
原來她的性命這般值錢。
&1dquo;晚輩明白。”
回到洞府之中,霜盞月漸漸冷靜下來,距離離開還有一個時辰,本還想置辦火符以便適應月城的幽寒,可現在似乎已經無甚必要。
這骨香不像是妖皇的劫難,倒像是她的。無論事成與否,刺殺妖女的她都難以苟活。
霜盞月盯著玉瓶看了一會兒,將其收入儲物戒中。
害怕嗎?
並不。
這條性命本該在很早之前就丟失,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幸運。
只是稍稍有些可惜。
十年過去,竟依然沒能尋到母親的屍體。
時間過得飛快,一眨眼就到了出發的時刻。
霜盞月的洞府在主峰,往下走就是遼闊的練武場,當初門主戰敗的消息在玄門內傳得沸沸揚揚,許多弟子都知道大師姐今日要作為質子,出嫁妖域。
他們不敢圍在洞前,索性聚集在練武場附近,七嘴八舌地交談著,有唏噓,有嘲笑。
&1dquo;妖女真要娶大師姐?”
&1dquo;什麼娶,和親質子,玩物而已。”
&1dquo;往日裡就她風頭最盛,現在出事,果然第一個送死!”
&1dquo;誰說不是呢,槍打出頭鳥。嘖嘖,可惜那一身的天賦&he11ip;&he11ip;”
卓雨筠站在練武場前,聽到不少同門落井下石,氣得肝疼,正要出聲制止,就見到山上走下一道風姿綽約的身影。
那人身著純白的玉紗,面容姣好,墨發如瀑,清寒疏離的表情與周身沉靜如水的氣質相得益彰,仿佛高不可攀的仙子,令人不敢直視。
她一出現,嘈雜的聲音忽然平息,方才還在說閒話的弟子,此刻皆噤聲低頭,不敢言語。
卓雨筠也被師姐的氣勢震懾,好一會兒才上前道:&1dquo;師姐,這是我尋的些許丹藥,月城寒冷&he11ip;&he11ip;你多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