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生不忘初心,颇是为难:“可是侯先生,我们是来找田秀的啊。田秀那丫头在山里走失一天一夜了,再找不到可能就没命了。”
“……”侯先生深吸一口气,若非皇陵内必定机关重重,需要这些人探路,否则他真不想浪费口舌对牛弹琴,他故作沉思后道,“这般,我等既然有缘来到此地,就浅浅一探,若能寻到宝物最好,寻不到便不做逗留即刻离开去找田秀。你们看如何?”
这下王虎生他们有不得不答应的理由了,毕竟前情后路侯先生都已经铺好了,王虎生吶吶道:“那就听侯先生的吧。”
侯先生这才满意点头,他重新又仔细看了一遍石碑,越看心中越是怪异。石碑上说,此陵在天德二年间开始修建,是前朝先帝在料事如神的国师建议下为了镇守龙脉,以求在天降灾祸之时庇佑天下苍生所建云云……
时间地点建陵始末一百字,其中夹杂对先帝和那位国师吹捧八百字,侯先生发出和当时李药袖看见是一样的唾弃,真不要脸啊。
天德二年,侯先生掐指一算,那是在天变十年前,他心中诧异,那时候所谓的前朝国师就已经算到会之后会天降奇灾吗?侯先生顿时对那位同行神棍肃然起敬,要知道那时候可还没有什么灵气灵脉,大家可都是普普通通的江湖骗子啊。
侯先生看完石碑便索然无味地丢到了身后,他率领着忐忑不安的王虎生众人朝着自己即将到来的发财梦,难掩兴奋地走去,直到他看见了墓门前那一方宽广的深黑圆池。
所有人在看到那个池子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到身体上升起一股寒意,寒意过后是恶心与眩晕,当即就有人跪倒在地上干呕。
侯先生立刻心知不好,他立即从袖中抽出一根药草拧成香烛,瞬间点燃,烧出草灰洋洋洒洒地落进黑池中。
随着香烛烧尽,王虎生等人的不适逐渐消失,但却已经心生退意,有人小声问:“先生方才是怎么回事?”
侯先生淡淡说:“此乃人殉池,当年应有不下百人在此生殉,死后怨气困在池中难以消散,方才扰了你们神志。”
他故意说得半文半古,王虎生他们听得似懂非懂,王虎生张了张嘴。
李药袖听得稀奇,哟,这人居然有些见识耶。
侯先生淡淡瞥了人心浮动的汉子们,幽幽地叹了口烂泥扶不上墙的气:“富贵险中求,你们若是连这点胆量都没有,我看是不得行了,不如我们便就此离去吧。”
青壮年男子最听不得诸如“胆小”“不行”等等词汇,他们行,一定行!
侯先生面无表情地从重整旗鼓的队伍上收回视线,又看向破碎的石龛与墓门,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石墩上。按理来说,凡有大陵,必有镇墓兽。
此处的镇墓兽呢,难道已经被先行一步的盗墓贼给偷走了吗?
听闻皇陵中的镇墓兽口中都衔珠含玉,此珠玉非寻常宝石,方能镇守皇陵不受阴邪侵扰。
罢了,寻不到镇墓兽,皇陵总还有其他奇珍异宝,侯先生意兴阑珊地挪开了眼神,不意间便对上了一双好奇的圆圆石眼。
青面獠牙,耳如麒麟,脚踩祥云……
侯先生呆如木鸡,李药袖也呆如木鸡。
小镇墓兽眨了眨眼。
冷汗顺着侯先生额头滑落,他面无人色地动了动嘴唇,半天挤出一个字:“镇……”
王虎生离得近听见了,不明所以地探头过去:“先生您说什么,真什么?”
于是,又多了一个人与青面獠牙的石兽对视。
王虎生脸上瞬间也失去了血色。
李药袖先发制人,惊慌失措地大大“嗷”了一声,撒腿就往皇陵里跑。
同时,王虎生也惊慌失措地惨叫出声:“妖,有妖……”
剩下的话被侯先生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嘴,他狠狠踩了王虎生一脚,对身后一头雾水的众人说:“赶紧进墓去追,我们刚刚看见了一只千年人参精,会跑会跳!要是捉住了,便是吃了根人参须都能多活个几百岁!”
这还了得!多活几百岁!天老爷!
王虎生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弟兄们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破开本就摇摇欲坠的石门,冲入了甬道。
侯先生喘着粗气甩开捂着王虎生的手,低声连骗带威胁:“你方才见到的那并非是寻常妖兽,而是这座皇陵已经具有灵识的镇墓兽!你可知道,万物有灵,但石胎成精却是千万个中难成一个。”他朝王虎生比了个数,“只要抓到那只镇墓兽,我独给你五百两银子!再说服镇长将女儿嫁给你!你自己打算!”
他说完狠狠看了王虎生一眼,甩袖立刻追上前方那些人。
王虎生张了张嘴,最终沉默地跟上了侯先生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皇陵,说来奇怪,方才二十来人吵吵闹闹地闯入皇陵,待二人跟上时却发现主甬道上空无一人。
侯先生脸色不太好看,他早知道皇陵内部必然凶险万分,所以才千方百计鼓动这些人打头阵,结果二十多人进来瞬间就折完了?
王虎生脸上脖子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一步步向后退:“侯,侯先生,狗子他们人呢?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走?”侯先生懒得再装模作样,不屑地冷笑一声,“你回头看看,可有来时路。”
王虎生回头,顿时大骇,他身后才跨入的墓门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静静注视着他们。
侯先生虽然面上镇定,手心已湿透,他从跨链中取出本泛黄旧书,借着墓道两旁的长明灯快速翻动:“此陵的确是高人所制,必定设下了让人有来无回的阵法,”他一边流着冷汗翻书,一边道,“难道之前那帮盗墓贼也没能走出去。不可能,凡是阵法必定有生死门,一封一破,才能阴阳相和,只有死门……”他翻到一页,汗水迷住了他的眼,让他的声音也陡然消失。
“只有死门,便是至阴至煞之地,俗称养尸地。”
不仅侯先生听见了,连躲在暗处狗狗祟祟的李药袖也听到这句缥缈男声。
啊啊啊啊,又来了又来了!躲在暗处的李药袖崩溃大叫:“嗷!”
两人一兽再度对视,空气一瞬间凝固。
王虎生简直快崩溃了,再也忍受不了,歇斯底里地抱头大叫:“妖怪啊!!!”
李药袖:“嗷嗷嗷!”
侯先生被这一人一兽叫得忍无可忍,指望不上这空有一副架子的蠢货,卷起袖子一步上前亲自动手去抓那只成了精的镇墓兽。
李药袖大骇,想也没想,挥舞着自己硬邦邦的四条腿往甬道深处慌不择路地跑去。
侯先生已经被这个小小的镇墓兽气红了眼,头脑一热紧追其后,逐渐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眼见着那只四肢笨拙的小镇墓兽,他登时心头一喜,两步并三步伸手抓向李药袖。
李药袖胆都快吓破了,只听背后那人猥琐的嘿嘿笑声已近在咫尺,她悲怆地“嗷”了一声,四条腿向前一跃,整只兽似穿过一层绵绵水波,一头栽进了一片明亮到刺眼的白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