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葵目前的工作是將他們拍攝的片段按照核心思想簡單地剪輯起來,便於編劇理解拍攝內容從而構思故事。
他們在非洲草原所訂立的核心是「儘量真實地呈現野生動物的生存狀態」,內容偏寫實。
許文清思維快捷,常常要問很多問題,宋葵說話結巴,打字又顯得不尊重人,所以她乾脆用英文交涉。
宋葵闡述想法的時候突然聽見許文清嗤地一笑,辦公室里陷入短暫的寂靜。
「抱歉,」許文清用純正的英倫腔說,「你的發音好奇怪,聽上去莫名喜感,而且吞音嚴重,我聽不清你到底在說什麼。」她用挑釁的目光對準宋葵,「不如你再把音發准些,慢慢地說給我聽?」
宋葵抿緊唇瓣,搭在腿上的雙手緊緊攥在一起。
許文清輕蔑一笑,站起來對小組成員說:「無論什麼作品,既然要呈現給觀眾,要觀眾掏錢,那麼我們就應該用觀眾喜歡的方式講故事。你們覺得有多少觀眾會喜歡看獅子捕食?」
「投資人投資你們拍紀錄片,那肯定是指望你們賺錢,圍繞你現在的核心講故事無疑要血本無歸。」
「攝影師的工作你已經完成了,專業的事情要交給專業的人去干,宋小姐,你說是不是?」
許文清看得出來他們呈現的鏡頭富有強烈的故事感,可是這些蠢貨居然天真地想要呈現「真實」,以她豐富的從業經歷來看,沒有多少觀眾喜歡看所謂的真實故事。
宋葵:「我、我說的『真實』、並非、並非『獅子捕食』。」
許文清彎起眼眸:「那、那你、是想說、說什麼?」
有兩個人被許文清逗笑,宋葵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全部褪去。
許文清收起笑,姿態倨傲:「術業有專攻,既然團隊由我主導,那麼故事的核心與表現手法就該由我訂立,我希望你一個外行不要再指手畫腳,如果你覺得不滿,可以去找張明生老師伸冤。大概我才疏學淺,擔當不了如此重任。」
早在初次開會的時候許文清就對宋葵不滿了。她向來做事說一不二,憑藉多年過硬資質連投資方都不敢對她指手畫腳,宋葵一個外行憑什麼來板正她的劇本?
這組影片裡很多鏡頭放眼世界獨一無二,許文清有野心編出經典,前提是宋葵閉嘴。
宋葵垂下眼眸,在許文清以為她要哭出來時,她倏忽一笑,在大螢屏上敲出行字:
「不,請千萬不要這麼說,您的專業能力我們全部看在眼裡,能否講一講您對於這部紀錄片的核心定義?」
「當然可以,這是我正要說的。」許文清走到主席位,對小組成員說,「好玩、有、治癒,讓觀眾樂出聲,讓觀眾哭出聲。比如小獅子,上個鏡頭我們呈現它的調皮日常,讓觀眾愛上它,下個鏡頭讓它死於非命,讓觀眾憐惜它,這樣的故事肯定比你那所謂的『真實』賣座。」
宋葵:「當初拍攝前所定的核心就是儘量真實。」
許文清:「那又怎麼樣?剪輯一下就行。你不要再打字了,也不要再跟我辯駁,有不滿去找張老師,我不想浪費唇舌跟你辯論。」
宋葵:「投資人投資這部紀錄片的初心就是做出一部儘量真實的紀錄片,而不是狗血的八點檔電視劇。」
許文清:「我相信投資人更喜歡賺錢。」
宋葵:「你怎麼知道我的想法不能賺錢?」
許文清反問:「結巴能說順口溜嗎?」
有小組成員聽不下去了,打哈哈說:「大家都是為了紀錄片著想,不要吵架嘛。」
許文清:「反正要我做事就要按照我的方式來,我沒有遷就別人的習慣。」
宋葵默不吭聲地走出去。
許文清:「她肯定去找張老師告狀了,在張老師下決定之前我不會碰劇本。」說完,她也走出去了。
沒過多久,金啟辰和曹升知道了這件事,他們帶著導演到許文清的工位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宋葵在樓下的花園裡平復心情。
她這才反應過來由她把握核心的另一層意思就是她當實際的領頭羊。
她在劇本創作上沒有經驗,擁有實績的許文清肯定不會服她,而她這些天又提了太多建議,許文清心中堆積的不滿情緒爆發了。
可是許文清的理念跟宋葵不一樣,宋葵不能由著許文清跑偏。
正煩惱鬱悶著,她接到金啟辰打來的電話。
「過來辦公室一趟,有話對你說。」
第1o章跟了他,能拿綠卡!
溫市入春以來雨水充沛,宋葵聽著豆大的雨水嘩啦啦砸到窗上,覺得空氣里黏著一股撥不開的濕,悶悶的。
她將臥室里的床單被褥換了一遍,驅掉這種悶潮。
洗完澡在客廳坐了一會兒,然後去廚房給自己煮了一杯熱牛奶,等喝完了再回臥室睡覺。
床單散發出淡淡的洗衣液清香,被子蒙住頭臉,整個世界只剩下嘈雜的雨聲。
她的眼睛緊緊閉著,長睫不安地顫動。
她做了一個夢。
夢見自己站在空寂的舞台上,台下擠滿黑壓壓的人,無數台攝像機用圓而空洞的鏡頭對準她,好像要把她吸進去。
擱在身前的話筒發出短暫刺耳的電磁聲。
「說話啊。」台下有人竊竊私語。
「怎麼不說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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