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曾说自己是灾星,是烂泥里的花。
心理学上有个词叫破窗效应,李甜把那句话还给了自己,甚至添油加醋和别人说自己的出身、家事。
她的不幸过往,变成了一把对方伤害她的刀子。
顾初只记得当时听到那些话全身冰凉得厉害。
“听说她妈妈以前是小三,肚子大了就带她回这里了。”
“小三的孩子啊,真恶心,难怪没人和她玩,跟她一个班我都觉得晦气。”
“可不是,之前她舅妈带她,还有个表哥来着,她表哥因为她被一个哑巴寡妇打了,她舅妈也不想带她了。”
“哪知道这么详细的啊你?”
“李甜说的啊,估计是看清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觉得反胃吧,也不跟她玩了。”
从刚开始班上的排斥,到后面她桌上总有莫名其妙被人用马克笔写着辱骂的词,再到作业不知所踪、书本成渣,甚至上升到被人捉弄泼墨。
她自顾不暇,而李甜站在高高的看台上,对着她笑,赢者的笑,挑衅的笑。
顾初觉得李甜是精神不正常了。
她和李甜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初二的期末。
南方的夏天来得早,那天中午天空一碧万顷,闷热的风从树桠间隙吹过,蝉鸣声声不息,带着阳光的风吹过向食堂奔涌热情洋溢的脸庞,吹过无人的走廊,消弭于潮湿呛人的厕所。
“很难堵啊,学霸。”李甜指间夹着根劣质的烟草,语气满是得意洋洋。
她堵了那么多次顾初,今天终于让她抓住机会了。
顾初的脸上再无之前的惊慌,取而代之是麻木,是平静,是隐忍。
可李甜就是看不惯她这副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样子,她要顾初挣扎,要顾初怒吼,要顾初抓狂,才能弥补她心里阴暗的沟壑。
“所以呢?”顾初声音毫无起伏,没有生气。
李甜把烟头踩在脚下,露出恶魔般的笑容:“顾初,你现在是你外婆带吧,我前些时候还见过她呢,她问我,初一在学校好不好呀,你猜我怎么——”
“我猜你妈。”冷不丁顾初爆了粗口,接下来,毫无预兆,顾初一拳打在了她脸上。
李甜的小跟班们都没反应过来,听到李甜的惨叫才争先恐后地去拉扯顾初。
可是顾初像头忍了很久的小豹子,骑在李甜身上揍人,力气大得出奇,扯开又扑上去,扑上去又扯开。
“我告诉你,你怎么样对我都可以,别去招惹我外婆。”顾初的忍耐限度,是她外婆。
“你不要我去,我偏要去,贱人,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李甜挣扎着从兜里拿出一只签字笔,失心疯似的要往她脸上戳,顾初拿右手手背挡住脸,左手去拦她的手臂。
可到底还是被笔尖扎进了骨节处。
“你们干什么,在干什么!”不知道谁去告了老师,这场打架以请了双方家长为结尾。
但这件事,老班还给顾蓉打电话说过。
顾蓉当时打电话就把顾初骂了一顿,外婆还一个劲说不是顾初的错。
初三没再见过李甜,她转学了,顾初的日子也好过了些。
可能缘分未尽,又可能世界太小,没想到在常西遇见了。
思绪飘得有点远,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上课了。
第一节是语文课,大部分人昏昏欲睡。
林博沉稳的嗓音念着:“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顾初心情跌宕,无意垂下头,一张不知道从哪撕下来的小纸条摆在课本上,上边的字龙飞凤舞。
——同桌,在想什么?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她心里的枯树,也被这句话吹得抽了新芽。
奇异的感觉,从未有过的感觉。
顾初一直秉承着好好学习的心态,对那些谈恋爱的不说嗤之以鼻,却也实在难理解,毕竟现在大家都还处于问别人拿钱生活的时期,恋爱谈得有意思吗?
亦或者,她天生就感情迟钝,不懂这种感觉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