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堂堂秀才,这马车还放在你眼里”方运笑道。
“我要是安心回县里当个官,放弃科举,这一百两银子不算什么,可现在我在府城讨生活,虽说除了教书有别的进项,但花费也大。十国没有穷秀才,可也没有多少富秀才。我再考五年,要是过三十五还不能中举,就回县里在文院争个讲郎。再拼三年还不成,就运作个小官当当,我在方氏族学和府城还有些人脉,这就是留在府城的好处。”
“说的也是。”方运这才理解这些秀才的苦衷。
“等我回乡了,你起码是一方县令甚至知府,或许我要去你那里讨生活。”贺裕樘道。
“七八年的时间我怎么可能当上知府,而且贺兄太看低自己了。”方运道。
贺裕樘却脸一红,道“我总得为自己的前途和儿孙打算,也就是你没有什么产业,不然我真想投奔于你。”
“啊”方运疑惑地看着贺裕樘,一个秀才投靠童生
贺裕樘轻咳一声,道“我读书不如你,但看人是不会错的。就算我看错了,将军大人不会看错,别说是童生,就算是秀才举人都不值得他亲自上门。你以后若是缺人手,不妨问问我。”
“贺兄既然这么说,那以后我若有事相托,望贺兄伸以援手。”方运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向自己靠拢,大源府一年参与府试的童生过一万,可一共也只录取五十到八十名秀才。
“方案客气了。”贺裕樘暗暗松了口气。
方运道“说实话,我的书铺真的缺人,尤其像贺兄这种高文位的人才。”
“书铺做大了也是不小的产业,十国文风太盛,除了吃穿住行,凡是跟读书有关的都可以做大,代代相传。”贺裕樘道。
“能不能请得起你这位秀才,就要看今天的书卖的怎么样。”方运道。
“既然书铺是你看的,必然卖的好。”
“长远来看我有信心,只是不知道短期收益如何。”方运道。
贺裕樘微微皱眉,心想方运不像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人,怎么会说这种话,不过他没有反感,而是劝慰道“书铺就是要细水长流,慢慢扩大名声,不开三年,看不出赔还是赚。”
方运听出他的弦外之意,不想再谈书铺,于是转移话题,道“我还没参加过立夏文会,都有什么说法”
“说法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立夏前后天气近于春,所以立夏文会往往以春为题作诗,一般都是诗会,偶尔会办成词会,不过已经十多年没有词会,毕竟秀才的才气有限,古体诗要比词容易做。而晚间举人的立夏文会则经常有词会。这文会,其实就是给名门望族的子弟扬名用的。”
“还有这种说法”
“你想想,一般人哪有财力办这种文会要选场地,要有酒菜,要有歌姬、陪酒,而且总要有个彩头奖励,一场文会没有两千两银子下不来,再大的家业也经不起这么折腾。那些人的诗词都是花高价找名家提前作好,最多改几个字,普通人哪能比。九成的文会头彩没有悬念,除非有人倒霉,遇到猛龙过江,比如你。”贺裕樘说到最后笑了起来。
方运道“谢谢贺兄提醒,既然这次文会别人出了大钱,咱们去白吃白喝,抢人风头有失君子风度。我去看看就行,等决出文会魁我就走人,要是走的早,请我的人面子上过不去。”
贺裕樘沉吟片刻,道“容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励山社来邀请你的七八个秀才恐怕是被人当笔使了。应该是励山主社的高人让他们来的,否则仅仅是邀请你不会让这么多人一起来。”
“怎么说”方运隐隐有了一些猜想,但毕竟刚到府城,不知道这里面的隐情,还不敢确定。
。
清早的文院书铺前闹哄哄的,但梁远的一声吼叫镇住所有人,众人一起向梁远看去。
至少有六百人在这里,此刻却鸦雀无声,全都盯着梁远一个人。
梁远傻了,他终究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满脸通红,过了一会儿,才用远比刚才低的声音重复喊“看了西厢会谈情,看了枕中当大儒”然后非常无助地指着牛车上的横幅和条幅。
许多读书人冷哼,他们接受圣道教育,自然瞧不起梁远这种哗众取宠的人,不过那条幅横幅打着方运的名号,他们也有些好奇。
“方运是双甲和圣前,那三诗同辉是怎么回事”
“我听书贩说是圣道上的三诗同辉,前所未有。”
“圣道还没开卖就敢这么说,会不会有猫腻”
“不好说,等等看。”
就广告效果来说,梁远的一吼达到了满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卖书的,不过因为圣道即将开卖,没人离开队伍去买西厢记。
圣院文书很快开卖,卖书的是四个圣院的童生官差,四个人都知道方运在圣道上三诗同辉,一开始四个人都忍得住,卖着卖着就忍不住了。
“你们今天算是来对了今天的圣道上,咱们景国有四篇诗文,其中三篇是咱们大源府的方双甲的,而且还有一镇国诗”
“卖了这么多年的圣道,第一次差点卖哭了,方运给咱景国人争了口气”
“拿到圣道记得直接翻到第一百零一页,大源府方运三诗同辉,一诗镇国,别的诗词不用看了”
四个卖书官差的话如同一点火苗,点燃了在场的几百人。
一个人举着圣道大喊“真的是三诗同辉济县方运,就是方双甲真的有镇国。”
“厉害厉害竟然是大儒点评,太少见了”
“前面的快点买,我要看镇国诗我要看大儒点评”
“别挤别挤”
买书的人无比焦急,买到书的人欢天喜地,许多人拿到书走出人群就看了起来。
“妙啊妙啊”
一些身穿童生服乃至秀才服的人竟然不走了,聚在一起兴高采烈讨论,随后开始当场“仿诗”,就是把“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改动几个字,形成新的诗句。
有人改“鸟声茅店树,叶浮板桥水”,有人改成“鹤声茅店雨,野色板桥春”,但众人改了半天,无一人觉得能跟原诗比。
众人自知比不上方运,可仍然感到满意,因为方运就是大源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