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殿只剩下芬儿的哭泣声,她浑身抖得如同筛子。
太子扑捉到了芬儿断断续续话里的重点,他一下子站起来;“见红?”
芬儿边抹眼泪,边回答:“是见红,主儿流了好多血……”
绾青听了只觉眼前黑,脑袋懵,她转头望向太子。
太子神情愈冷肃、薄唇紧抿,嗓音也尤为冷静克制:“传我口谕,宣太医即刻前往秋华苑。其余人都先散了吧。”
小德子接过太子的玉牌后,麻利地去了。
太子不再言语,长腿一迈已是大步往秋华苑走去。袁侧妃也将震惊的表情收起,肃容紧随太子的步伐,一边轻声地进言安慰。
余下殿内惊惶无措的良娣和宫人,绾青去搀还跪伏在地上的芬儿:“芬儿别哭了,主儿还在等你回去侍奉呢。”
芬儿紧抓着绾青的手臂站起来,渐渐停止了抽泣:“绾青,绾青,有你在。你陪我一道回去吧,我怕我……”
“我陪你,我陪你。”绾青这么说着,一边向孙良娣、林良娣告退,孙良娣叮嘱她:“你安心去吧,我和林姐姐便回苑去等消息了,望侧妃娘娘安好。”
绾青和芬儿回到苑内,将将来到寝阁门口,就隐约闻到一丝血腥味。
张侧妃在寝阁里头的床榻上,太子无法入内,便只能隔着一道麾毛帘子,在太师椅前来回踱步。
芬儿则已经穿过帘子,回到了张侧妃的身边去。
四下却不见方才随着太子离殿的袁侧妃,太医尚未到,绾青心下焦急万分,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太子见她来了,才在太师椅中坐下,依旧是愁眉不展的模样:“你进去瞧瞧。”
绾青应是,强自镇定地挑帘进去。
阁内放了许多暖盆,显得格外暖热。床榻前芬儿正在替张侧妃用手绢擦汗。
“主儿,您在等等,医女说血已止住了。一会儿太医就到了,一定…一定…会无碍的。”
她说话时还带着哭腔,绾青走近过去,见张侧妃的脸已煞白、额前冷汗不止,却不叫嚷,只是偶尔闷哼两声。
绾青鼻头一酸,凑近过去恭敬道:“娘娘,太医马上就到,太子也在外头。”
张侧妃将头慢慢转向她,声音虚浮不定,似是累极:“青儿……我的孩子……终究……还是走了……”
绾青和芬儿一齐跪下:“奴婢惶恐,娘娘福泽深厚,日后定会再怀麒麟的。”
张侧妃瞧着她们,眼角缓缓落下两行泪来:“是我……无能……无能啊……”
绾青还想再劝她珍重玉体,莫要再感怀,小德子的声音适时响起来:“太医到————”
绾青为了不碍太医诊治,便先告退出去,回到太子座旁。
来的正是“女科圣手”方御医的得意弟子————李冰,李太医。
细细诊脉后,开药、煎药都由李太医亲自动手。直到入夜了,才方来向太子复命。
“启禀殿下,张娘娘现已无碍。微臣用了止血散后配以齐物汤给娘娘服下,目前余胎残血已清理干净,娘娘累极,尚需静养一个月方可出月。可怜小世子即将长至三个月,却终究离世。还望娘娘和殿下节哀。”
太子水米未进、喉头干,开口时几近失声:“这一个月你仔细照顾张侧妃,务必保其无虞。若敢怠慢半分……”
“微臣定当鞠躬尽瘁,照师傅教授所学,保张娘娘调理复原康体。”李太医深深俯下身去拜礼。
太子只嗯一声,便入内去看望张侧妃。
绾青上前去招呼李太医:“太医辛苦,之后尚有值夜,不如先用些晚膳吧。”
李太医心道这话中肯,今夜还得他亲自值夜,才可放心,便向绾青点头道:“有劳姑娘。”
绾青走出寝阁,让小宫女去端些热食来给李太医。又叫人把几上太子一点未动的茶水、酥糕撤下去。
芬儿得贴身伺候张侧妃,阁里的宫人调度便只能由她代为操持。
廊下的灯笼星星点点地透出火光,北风阵阵,入夜后更是凛然寒冷。
即将大雪了,绾青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吉祥话要给太子和张侧妃道喜,谁料却是如今这般情行……
她站在廊下,北风吹在脸上是刀割般的犀利,却敌不过心中蔓延开来的寒意。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呢……”
绾青这样想着,终于缓缓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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