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蘊安靜的聽著,視線下移,盯著自己露出裙擺的鞋尖。
青姝見她這樣,道:「你怎麼好像有些喪?」
江蘊抬頭道:「嗯?沒有,你先說完。」
青姝點了點頭,繼續道:「後來回府,我看見那女子了,身上破破爛爛的還有抓痕和牙印,她說她是被賣進了窯子,為保清白,拼了命才逃出來的,她跪著求夫人收留她,當她做什麼都行。
其實在那之前,她似乎已經把公子那頭搞定了,公子幫她說話,夫人本想著給她錢財送她走的,但公子既然開口了,就讓她留在府中。」
「誒,這藥要煮多久?」
江蘊突然打斷問道。
青姝一滯。
她道:「煎藥不嫌久,這才哪到哪?」
說罷她將江蘊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你是不是覺得,相爺救你也是因為她,心裡不痛快?」
江蘊道:「我就問問藥,你說啊,莫要說一半。」
青姝道:「那我就繼續說了?」
「嗯。」
「誒,你信不信小孩的眼睛能辨善惡?」
江蘊道:「你這都哪跟哪?」
青姝道:「我那時還比較年幼嘛,反正我是一眼見那女子,心裡就不喜歡她,我覺著她不是好人,後來她去公子身邊近身伺候,溫柔如水,可沒沒私下裡遇到我,就寡淡嫌惡。
嘖嘖,我這般活潑勤快的小孩,夫人見了我時都笑得可溫柔,偏就她那樣子,一看就不是善茬,奈何公子是一頭扎進溫柔鄉。
嗯……說了你也別太難過,我那時問你,那時候你學如意糕,我也有意無意問過你兩句,他是不吃的,是當初那女子最拿手這糕點,另外還有一道芙蓉雞絲羹湯,她做給他吃,他只吃羹湯,把如意糕賞給她,還讓她坐著吃,就在他書房裡。
他最是寶貴他那書房了,日日要人打掃的一塵不染,可他居然允許那女子把糕點碎屑弄到地上,我都看不下去……」
青姝還是那樣,話匣子一開就輕易關不上,江蘊起初是聽得很仔細,可到後來,不知不覺有些出神。
其實即便青姝不說,她自己也多多少少能感知到一些。
蘇明樟讓她學如意糕,為的是吃給他看,這樣的怪癖不可能沒有緣由,江蘊心裡雖說有懷疑,但沒有過多去猜想刨析,反正她也不可能真的去問去核實,所以就讓自己別瞎費工夫猜這猜那,好沒意思。
以前有這般猜測的時候,也沒什麼感覺,誰還能沒點心事,沒點怪癖?橫豎她做糕吃糕的,又不委屈她。
對啊,又不委屈她。
可是現在,青姝這樣直白地將一切都說明,為何就覺得有點委屈了?
她拿過青姝手裡的那根筷子,隔著布捏開藥爐子的蓋子,學著她剛才的樣子撥動裡面的藥材,白眼蹭蹭地往上冒,一股濃烈的藥味入鼻,嗆得二人同時側身打了個噴嚏。
江蘊打了噴嚏,眼角酸酸的,她揉了揉眼睛,道:「這藥能盛出來了吧?」
「哎呀我都說了,藥就多煮煮多煮煮,你喝的是這藥湯,煮的越久越好,你怎麼這般急性子?」
青姝拿過她手裡的蓋子,重蓋回到藥爐上,道:「你是不是聽一半不想聽了?」
「才一半嘛,我以為你說完了。」
「沒啊!」
江蘊道:「那你接著說。」
「你不想聽我就不講了。」
想不想聽?
想也不想,聽了又不想聽,不聽又想聽,但不管她想不想聽,她是看出來了,青姝想說的很。
說一半不讓她說了,她渾身難過,於是江蘊道:「你說啊,我要聽的。」
青姝板著臉道:「我警告你,別再打斷我。」
江蘊乖巧點頭。
青姝這才繼續道:「後來過了一段時日,相爺他……啊呸,公子,公子居然和夫人說,說要娶那女子,不是當通房,也不是當妾,而是明媒正娶當正妻,你敢信?就這麼一個路邊撿來的,他要娶她當正妻?夫人那麼好的脾氣,又寵他寵的不行,那日都沒忍住對他發脾氣。
我那時年紀小,其實懂得可通透了,我全程看著這些。
就是公子他腦熱,夫人最是明事理,不是苛刻之人,可公子情竇初開著了魔,想盡辦法,才讓夫人允了這婚事,那女子本只是貼身伺候,這婚約一定,公子直接在自己房裡加了小榻,讓她一起在裡屋伺候了,半點不懂規矩。」
青姝說這一段的時候,可以用嗤之以鼻來形容,全然沒有現在對相爺那般敬畏尊重的模樣,就像是在批評一個不懂事的少年,有些滑稽違和。
第74章蘇家過往
江蘊見青姝這樣子,本覺得挺有,可嘴上就是笑不出來。
貼身伺候的婢女,守夜哪有小榻可以睡?蘇明樟這樣的破例,想來也是因為過去的那個女子。
江蘊問道:「那後來呢,後來怎麼沒娶了?」
青姝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沉悶起來,「嗯……後來不是出事了嘛,出大事,蘇家二房都沒了,只有公子僥倖存活,我是親眼看著夫人死的……」
說到夫人,青姝的眼淚說來就來,似乎只要想到那一幕,就會立馬紅了眼。
她用手指在眼底下一划,抹去一點濕潤,繼續道:「我們這些當奴僕的,都被趕走自生自滅了,那與公子有了婚約的女子,穿的算是一等女使的衣裳,官兵不當她是主子,她自己自然也不會說是二公子的未婚妻,也就沒有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