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林嘉時的腳步逐漸慢下來,秦思意也將思緒放到了其他地方。
在對方轉過拐角之後,秦思意想到,大概鍾情會先去和林嘉時打個招呼,商量商量今天是去湖邊還是球場。
而事實上,鍾情並沒有那麼做。
即便他在下樓的瞬間就看見了站在圍牆外的林嘉時,可內心卻有一個聲音慫恿著他,讓他挪開視線,就當作不知道對方早已等在了那裡。
他惡劣地坐到了一把背對窗戶的沙發上,愜意地靠向靠枕,看著眼前一株已然開始染紅的楓樹,暗暗想到,要是秦思意還在寢室,那麼就會和他在同樣的時間,看著一株相同的樹。
鍾情將手肘支在邊上,原本正合適的袖口便縮到了手腕以下,他和記憶里剛來時的距離比了比,似乎要比那時更靠後了些。
他興奮地站起身蹦了兩下,低頭發現就連褲腿都幾乎到了鞋口的位置,不上不下滑稽地吊著,像是在抱怨他實在長得太快。
秦思意的腳步聲很穩,踩在木製的樓梯上,仿佛一些老電影裡才有的悅耳音效。
鍾情聞聲跑到樓梯口,小狗似的仰頭看著對方一步步走向自己,最後站在高一級的台階上,對他露出一個舒展而自然的笑容。
「走吧,嘉時應該到了。」
鍾情點點頭,溫馴地跟在秦思意身後,這是每一個白天他最後會與對方交集的時間,再之後就是漫長而枯燥的課程,看不見秦思意,也聽不到對方聽過的內容。
走出宿舍前鍾情就看見了林嘉時的影子,即便對方坐在圍牆後的長椅上,朝陽卻還是誠實地將他的側影投映在了清晨的小徑旁。
「嘉時。」秦思意尚未推開大門就已然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他傾身向前,扶著圍牆探出腦袋,只給鍾情留下了一個無的背影。
後者說不上自己對林嘉時究竟懷著怎樣的想法,明明也沒有什麼令人討厭的地方,可偏偏只要對方一出現,他就會沒來由地覺得反感。
「學長。」即便這麼想著,鍾情還是跟上去和林嘉時打了個招呼。
他的語氣裡帶著些笑,眉眼也跟著彎起來,襯上身後耀眼的曦光,明朗得仿佛喜歡極了眼前的少年。
「早上好啊。」林嘉時同樣給了他一個友善的問候。
三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很快就來到了宿舍東側的湖岸邊。
隔在湖水與宿舍區之間的是一小片樹林,雖然用不了兩分鐘就能出去,置身其間倒也是滿目看不盡的蔥鬱。
林嘉時在林間的小道上停了下來,看著其中一株早早便開始落葉的病樹,沒頭沒尾地開了口:「這顆樹好像你們宿舍的道具,我昨天在劇院後台看見了。」
他說著舉起手在脖子兩側比了比,做出一個拽緊繩子的動作,甚至十分滑稽地將舌頭吐了出來。
「是嗎?」秦思意沒多大興地瞥了一眼。
他倒不在乎自己會被吊在一顆什麼樣的樹上,唯一讓他關心的就只有斯特蘭德能不能拿到第一。
畢竟他們那個格外負責的舍長不可能期望任何意外的發生,布萊爾先生也不會真的看他被吊死在舞台上。
至於『劊子手』鍾情,秦思意似乎隱約察覺到了對方雛鳥情節般的依賴。
他傲慢甚至略顯自負地認為,現在,乃至將來,前者都絕不可能做出任何傷害自己的事。
「是有點像。」鍾情在這個時候小聲地接了一句,他站在秦思意的右手邊,微微仰起些腦袋,就如對方所想的那樣,明晃晃地掛著一副亟待表揚的神情。
「那就只剩我沒有見過了。」秦思意笑著回應了兩人的話,卻並沒有再分出注意力去多看鐘情。
「道具組做的布景很、很好看,我也幫忙了。」
鍾情先前跑得有些喘,此刻又急躁地想要從秦思意口中討得幾句讚美,因此一段話說下來竟有點像剛來時的樣子,磕磕巴巴,連臉都漲紅了些。
秦思意並非沒有聽出來他的意思,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用哄人的語氣鼓勵到:「知道啦,期末評最受歡迎生,我一定在選票上寫你的名字。」
他說著在鍾情的臉頰上輕輕掐了一把,沒能掐出多少肉,倒是在收手的瞬間無意用曲起的骨節勾了勾對方的下頜。
鍾情連耳尖都變得燙了起來,蔓延著在頸側燒紅了一片。
他能感覺到對方的手指淺淺擦過自己的皮膚,抵著骨骼,輕易就讓心底那些慌亂無所遁形。
「學長。」
「嗯?」秦思意對著鍾情擺出了一副稍顯疑惑的表情。
「我也會給你投票的。」
「可我不是生。」他說著又吝嗇地將目光從鍾情身上收了回去,好像和對方的對話只是一場無關緊要且沒有意義的漫談。
片刻的寂靜之後,樹林盡頭出現了一片映滿晨曦的湖面。它粼粼散發出閃爍的,金色的光,細碎地撒在微漾的湖水間,好像神話故事裡才會出現的幻境。
鍾情便在這時忽地拉住了秦思意的手,牢牢扣在對方的掌心,仿佛許下承諾般認真說到:「學長。無論什麼,我都會選擇你的。」
第9章排練
『「你真的很不喜歡他的話,可以去找舍監換寢室。」』
「你說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直到歷史課,秦思意都想著早上鍾情在樹林裡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