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夜已深了。
这会儿花娘子大多歇下,要吃食的客人少,今儿是宋荔值班,趁着没人的功夫,她见缝插针的眯会儿眼,养精蓄锐。
一早,天蒙蒙亮,宋荔跟往常一样去集市摆摊。
她推着胡立安排的小推车,置放着小半桶鱼片粥,粗瓷碗、调羹,一路过来,十分省力。
今儿她到的比较早,旁边卖血粉羹的摊贩还没来。
血粉羹,以羊血和粉丝烹煮的汤粉,有点类似于现代的鸭血粉丝汤,馋了宋荔许久,因为要6文钱一碗,她没舍得买。
刚出摊,宋荔就开了张。
第一位顾客是一直常来光顾的一位姓董的文弱先生,青衫直裰,头戴方巾,听摊贩说是附近学堂的一位教书先生,很是受人尊敬。
董朴递过四个铜板,接过盛得满满一碗的米粥,有旁边的小摊贩好心递来小板凳:“先生坐着吧。”
董朴道了句谢,坐在小凳子享用起今天的早餐。
一日之计在于晨,朝食显得尤为重要,关乎着一天的学习,大脑消耗的脑力和体力。
鱼肉和米粥,都是清淡温补之物,对身体极好,春日的湖鱼鲜美,是应季食物,符合董朴的养生之道。
加上宋荔卖的鱼片粥味道不错,价格实惠,普通人都能负担得起,这也是董朴日日来光临的缘故。
“董先生,您吃着呢!”
这条集市是前往学堂的道路,一路上许多学生不免遇到董朴,殷切上前问候。
董朴一一回应。
陆陆续续,又有几位眼熟的顾客过来买粥,宋荔好一通忙活。
“啊,福爷,是春风楼的小厨娘在摆摊。”
听到说话声音,王福顺着小厮指向的方向,一眼望见路边的小商贩,小姑娘低着头盛粥,皮肤白净,眉眼清秀,一条粗麻花辫搭在侧肩。
不是说长得很丑,瞧着也不丑啊!
王福来了兴致,一甩纸扇,踱步上前:“来两碗鱼片粥。”
一下子卖出两碗,宋荔高兴:“好嘞,稍等。”
等她盛好鱼片粥递来,一抬脸,王福瞧见她脸上一条扭曲的疤痕,心头一突。
鱼片粥味道上佳,虽然比王福在东兴楼吃过的鲈鱼碧梗粥差了些,毕竟只卖4个铜板,东兴楼可是要卖580铜钱一碗。
这样一想,这小厨娘利用市井随处可见的食材,烹出这般美味的鱼片粥,有点东西。
如果她脸没坏,王福定然肯豪掷二百两银子给她赎身,可惜了,这张脸。
吃完粥,擦擦嘴,王福带着小厮离开了。
约莫一个时辰,卖完粥食,宋荔收拾好摆摊的物件儿,推着木质推车,带着今日赚来的铜钱到荣记钱庄存储。
营业额稳定,她每日留下一部分铜板购置食材,剩下的铜板全部存到钱庄。
刚转过一个拐角,遇到两个蒙着脸的壮汉。
城里治安良好,宋荔走的这条巷子不算偏僻,随时可能有人经过。
看着面前挡路的蒙面壮汉,眯了眯眼,立马佯装缩着肩膀,瑟瑟发抖:“你们要做什么?”
这里离几条主街道很近,只要她跑得够快,喊叫声必然能招来人,不过宋荔不打断用自己的性命安全冒险,钱没了还能挣,性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蒙面壮汉:“把钱拿出来。”
宋荔准备解下背上的小包袱,余光扫见壮汉身后的动静,有些担心地冲对方使眼色。
对方非但不退,反而上前两步,大声呵斥:“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闻言,两个蒙面壮汉回身,觉得来人有些眼熟,财帛动人心,两人顾不得仔细回想在哪里见过来人,放狠话:“这臭娘们跟我们有仇,劝你少管闲事。”
“我若偏要管一管呢?”男人站定,一扬剑眉。
见对方二人飞扑上去,宋荔心道不好,这两人平时充作春风楼的打手,除了抬热水,日常也会料理一些睡了花娘子,不付嫖资的地痞无赖,一身力气,手上功夫了得。
宋荔拔腿去呼喊人来帮衬着,就听见身后接连传来两声痛呼,二人求饶:“大侠,饶命。”
她惊诧回头,正对上那头戴草帽,粗布常服的男人,对方抬眸望来,乌发似墨,黑眸长睫。
宋荔看着他把一只脚踩在甲一头上,另一只手则死死捆住丙三,并摘掉对方脸上的罩布。
盯着她面上的神情,男人说:“你认识他们?”
宋荔点头:“是春风楼的打手,甲一和丙三。”
每日在春风楼见到,这两人的眉眼和身形无比熟悉,她早就认出来了,为了性命着想,只能装作不认识。
春风楼?
他凝眸打量,春风楼是家妓院,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跟这两个泼皮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