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灯烛通明,崔氏端坐于梳妆台前,粉面对着铜镜,好似在看着前方,可仔细看去,却见她一双杏儿眼虚无焦点,显然是在游神。
而身后,绮儿正帮她解着钗环髻。
解完后,将早已备好的温水呈到她身侧。
等了半天,不见动静,遂略微抬眸,却现自家主子神情恍惚,竟像失了魂一般,心中不由惊愕。
主子性子向来稳重冷静,遇事不慌。
这样虽好,但绮儿却觉得有时候主子性子过于冷情,没什么人味。
好似世间诸事在她心底皆激不起什么波澜。
故此时见她这般情状,绮儿心底不可不谓之惊讶。
“主子,主子。。。。。。”,绮儿低低喊了几声。
崔氏闻声回神,侧目看她,眼中还有些茫然,“怎么了?”
绮儿顺势将水盆呈到她面前,提醒道,“主子,该净面了。”
崔氏面露恍然,这才察觉此时在做什么。
于是也未说话,直接拿起已打湿好的巾帕,往脸上轻柔拭了几下,便放了回去。
她脸上的妆之前已卸过一遍,如今只需擦拭一番便可。
但在绮儿看来,她这番动作仍有些心不在焉,心中不免担忧,问道,“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见她目露担忧,崔氏莞尔一笑,宽慰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可。。。。。。”,绮儿正欲再问,却听帘外传来些响动,转头看去,便见贺明玄披着夜色走了进来。
屋内灯荧意暖,周身夜凉之气瞬间被室内暖香驱散分解,这香清新隽永,不浓不淡,却如入无人之地,迅霸占他的口鼻,好似要在他身上烫下烙印。
贺明玄脱下身上的外袍,递给一旁候着的丫鬟后,这才察觉今日这屋里有些过于安静。
他看向正端坐于梳妆台前,只露了一个背影的崔氏,面上忽而失笑几分。
他信步走至崔氏身后,拿起一把木梳,捧着她如锻的青丝,动作轻柔地为她梳着头,同时语气亲昵道,
“怎么了这是,今日怎这么安静?”
崔氏任由他一下一下梳着,面上却有些冷淡,“妾的性子向来这样,夫君今日才现吗?”
贺明玄闻言脸上笑容越大,不由打趣道,“这屋内香气缭绕的,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酸味!”
崔氏眼底闪过一丝羞恼,突而起身,从他手里拽过青丝,往床榻走去。
见崔氏坐在床上,只留一个青丝曼布的背给他,贺明玄便知她心里定恼极了自己,遂不再逗她。
于是走至跟前,朝她弯腰揖了一礼,玩笑道,“娘子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都怪小生唐突,娘子心中若有怨,要打要骂,小生绝不还手。”
听了这话,崔氏顺着青丝的手一顿,目光朝他一瞥,见他又低眉,又弯腰的,一副受气小媳妇样,心中那股别扭劲不知为何就散了大半。
她也不是什么拧巴的性子,既然对方已退了一步,也无意再抓着不放。
“你起来吧,我能有什么怨气,不过是今日事务繁多,一时心神劳顿,故没了力气言语。”崔氏懒懒斜着他道。
贺明玄闻言起身,揽衣坐在她身侧,轻声道,
“既然夫人这几日累着了,那下次我若得空,再陪你去外头转转,我听说那感英寺近日签文甚为灵验,下次我们去那如何?”
见他那般贴心,崔氏终是展颜,
“何必那般兴师动众,不过一时劳顿,休息片刻即可,你近日公务也离不得身,舍了时间陪我,你自己怎么办?我可不想在老夫人那听到什么闲话!”
她这话明显拿乔,老夫人疼她还来不及,怎会嫌她。
贺明玄暗自笑了笑,道,“母亲怎会说闲话,她整天在我耳旁念叨,说要我抽空陪陪你,我若把这事说与她听,她定第一个双手赞成,你还有什么顾虑的吗?”
闻言,崔氏也笑道,“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去吧。。。。。。正好也可带上府里的姐妹,人多热闹些。。。。。。”
“都依你的。。。。。。”
两人气氛又变得往日那般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