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英的奶奶一直没有露面,有人说她病的不能起床了,躺床上好久了。美英回去也没去看她,就要出嫁了,还是去看看吧。
初十这天早上,美英端着一碗瘦肉汤,进去奶奶房间,一股腐朽味道扑面而来,还带着浓重的尿骚味。。。。。
美英顿了顿脚步,还是进去了,对着床位叫了几声:“奶奶,奶奶。。。。。。”
床上过了好一阵,才有微弱的声音:“。。。。。。谁呀?我还没死,好着呢!。。。。。”是她奶奶的声音,出口没有好语气,一副与全人类为敌的派头。
美英开始看床上一点动静都没有,真以为她奶奶死了,这下还能说话呢?
于是,她说:“奶奶,我是美英,我端来了瘦肉汤,您起来吃点儿。。。。。。嗯,那个,今天是我出嫁的日子,您能起来招呼一下客人么?。。。。。。”美英想用这样的方式刺激一下奶奶要强的性格,让奶奶觉得没有她操持,自己没办法嫁出去。
其实,美英看强悍了一辈子的奶奶,此刻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比一只阿猫阿狗都可怜,养了那么多子孙又有什么用呢?自己那么自私自利,带出来的儿子孙子也一样自私自利,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美英把瘦肉汤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走过去床边,想要扶起她奶奶,没想到她奶奶躲开了,倔强的说:“我自己能起来。。。。。。”说着,一手撑起上半身,艰难的坐了起来,手指了指那碗瘦肉汤。
美英心领神会的把瘦肉汤端过去,用汤勺滚了滚,想喂给奶奶吃。
奶奶再次拒绝她的好意,说:“我自己来。。。。。。”轻轻接过美英端过来的碗,自己一勺一勺的吃起来,吃的有点急,像是好久没有吃到肉的味道一样,确实是好久没吃肉了。
美英静静的看着奶奶吃完,问:“还要吃一碗吗?。。。。。。”
奶奶咳嗽了两声,说:“有豆腐吗?我想吃豆腐。。。。。。”
美英说:“有豆腐,我去给你装一碗过来。。。。。。”
她出去端来一碗豆腐,拿着筷子又想喂奶奶吃,又被奶奶拒绝说自己来。吃了两块豆腐就不吃了,说吃不下了,饱了,示意美英把那碗豆腐放在桌子上,挥手让她出去。。。。。。
美英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犹豫了一下,塞了五块钱给奶奶手里,说:“奶奶,今天我要出嫁了,之前我有不懂事之处,请您老不要记恨我,我这里给您磕头了,以后再也不会招惹您了,这里有五块钱,您先收起来。。。。。”说着就在奶奶床前跪下,拜了三拜。起身后又想起什么了一样,说:“对了,差点忘了,我给你做了一双棉花布鞋,我去拿来。。。。。。”
美英转身出去,很快拿了一双黑色灯芯绒布面的棉花鞋进来,放在奶奶面前。
奶奶接过棉花鞋,放在自己被子上,眼里明显有泪花在转,一手撑着床,另外一只枯瘦的手在棉花鞋面上摸来摸去,可见喜欢的不得了。
从来没有人送过鞋给她,她的鞋子都是自己做的,随着年纪大了,自己眼睛看不清,连针线都拿不起了。
别人有女儿的都是女儿做鞋给母亲穿,她没有女儿,就一个儿子当宝一样守寡养大的,儿媳妇归门时也没送她鞋子,一点都不懂事,所以她讨厌儿媳妇。
人家娇嫂嫁进门时都给公公婆婆做了两双鞋的,多让人羡慕啊!
所以说,人与人的感情是相互的,关心关爱也是相互的,婆媳之间不是仇敌,她们应该也是亲人才对。
美英看着奶奶落泪,知道自己这份关爱来的太迟了。。。。。。临嫁才知亲情贵。
好在娇嫂教她给公公婆婆各做了两双鞋,一双棉鞋一双布鞋,还给自己的奶奶做了一双棉鞋,父母亲各一双布鞋。
奶奶拿到布鞋时都那么激动,父母应该也会有点感动吧,美英这样想着,就退出奶奶的房间,拿着布鞋找父亲去。
美英的父亲坐在大门口一角,像一个痴呆人一样,看着一帮人在进进出出忙碌着,他不说话,也不帮忙,这一切好像与他无关一样。
美英拿着布鞋,默默的在父亲面前蹲下,把他脚上那双不知道打了多少块补丁的布鞋脱下来,给他换上自己做的新布鞋。。。。。。
起初,她父亲痴呆的目光看着美英这么操作,有点奇怪,接着又有点欣喜,然后看着换好新布鞋,左瞧瞧右瞧瞧。。。。。。雪白的千层底,蓝色的鞋面,刚好合脚,不紧也不松。
美英有点鼻子酸酸的,说:“爸,女儿今天就要出嫁了,之前给您做了一双布鞋,一直没有拿出来,就想着我出嫁这天给您穿上。。。。。。谢谢您生养了我,把我养的那么健康、美丽。。。。。。请原谅我之前年少无知,经常惹您生气。。。。。。以后,我不在家里了,您要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奶奶,您和奶奶都要按时吃饭,不能等饿了才想起煮饭。。。。。。呜~呜。。。。。。以后,以后不要再打妈妈了,她也老了,折腾不动了,你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我嫁到外乡去了,不能经常回来照顾你们了,大家都要好好的。。。。。。大哥和弟弟他们,都要一视同仁,不能重视这个轻视那个的,不然矛盾冲突还会不断产生,一个家要和睦,和气才能生财。。。。。。也不要经常生气,不生气才能身体健康。。。。。。”
人家嫁女都是父母安抚女儿,他这是反过来出嫁女儿安抚父母。
美英给父亲换了鞋,流着泪说完这些,还把头靠在父亲腿上,“呜呜”的哭起来。
娇嫂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美英和她父亲的这情景,也跟着偷偷流泪,自己女儿长大了出嫁时会不会哭呢?她们会有那么懂事吗?美英就是太懂事的让人心疼。
美英父亲眼里也是含着泪的,他嘴唇颤抖着,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最后还是把抖动着的手安抚在美英头上,拿起一边的大麻花辫看了看,又放回女儿腰间,就这样扁着嘴流着泪陪女儿哭了会儿。。。。。。
这时,一阵人声躁动,原来是。。。。。。
舅舅钟洪升一行到来,美英站起身,看到舅舅舅妈来了,还有她母亲钟满香坐在轮椅上,似乎要哭一样看着美英。。。。。。。
美英立马跑过去搂着舅舅舅妈放声大哭起来。。。。。
钟满香看着女儿哭,也抹泪哭出声来。。。。。
大家听到哭声,也跟着抹泪。
这苦命的丫头今天就要出嫁了,哭吧,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吧。。。。。。
吴莹早早的就来了,躲在母亲那帮忙,看美英姐哭的那么伤心,也偷偷跟着抹泪。
娇嫂看着女儿长得也越水灵了,就取笑她说:“又不是你嫁,你哭什么呀?是不是也想嫁人啦。。。。。”
吴莹说:“妈!我才不要嫁人呢,我就在家给您和爸养老好吧!。。。。。我要一辈子赖着您。。。。。。”说着,擦了下眼泪又笑着从后背搂住娇嫂的腰。
这撒娇模样,娇嫂是无法抗拒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