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嘿嘿,又被锁起来了。
第174章【柒拾】鸢
晏淮清有些记不清,距离上一次见到晏悯过去了多长的时间。
仔细一想,他们之间君不像君、臣不像臣、子不像子、父不肖父,说来也实在嘲讽。他从前尚有几分为人子的惶恐和失落,如今再谈,只剩下满腔的怒火与恨意了。
不过此次他抱有目的而来,别的心思也没有。
高耸入云的登云阁与从前无二,层层白纱帷帐在风中轻拂着,袅袅的白烟从阁中飘出,带着令晏淮清作呕的、浓郁的香气。
他站在门口,默不作声地打量了一会儿那三个鎏金大字,等里头的人察觉到他、唤婢女来请时才重新有了动作。
跟着往前走,他的目光也放在婢女身上,暗自猜想对方会不会也被刺了字、种了蛊,想到那日边映给他们看的那些,他握紧了手中根据边映所说仿制而成的佛珠。
那母蛊,他定是要换到手的。
头一回来还会被阁中的帷帐给迷了方向,第二次倒有几分驾轻就熟了,他穿过重重的帷帐径直走向了晏悯跪坐着的蒲团处。
那块儿巨大的、刻着小篆的石碑还立在那里,这一次,上头层层叠叠地贴满了朱砂写好的黄符,黄符带着纸香,朱砂却是腥臭。
他嫌恶地挪开了自己的眼神,什么话都没有说,跪坐在了蒲团上,拎着旁边小几上刚沏好的热茶,给自己倒了一杯,也不管顾晏悯的心情、也不去看,自顾自地品了起来。
“哼,说着忌惮朕的话,还敢喝朕的东西?”晏悯睁开了双眸,脸上带着他看了十几年都没有改变的讥讽和轻蔑。
但晏淮清已经不是从前的东宫太子了,不再会被这样的眼神给唬住,也不会再担忧对方是不是对自己不满了。
“太上皇不是还需要朕替你维护朝堂?”他淡淡一笑,不自觉地学了几分李浔的弧度。
看着对方还想就这个再说些什么,他没给这个机会,眉眼低垂、话锋一转,“朕昨夜做了个梦,梦见了盛元六年,母后还在世的时候,她说要带朕去放纸鸢,那纸鸢做成了彩雀的模样,尾部缀着五色的彩翎,很是好看。”
晏悯面上的表情变了变,看向晏淮清的眼神有多了几分讥诮和傲慢,滚动了几圈手中握着的佛珠,然后说:“不是梦,那个纸鸢被朕折断了翅膀。”
这些话或许称得上是挑衅,但晏淮清没有愤怒、也没有不甘、甚至没有应答对方的话,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
“但是朕那时还太小,步子跑不开、放不起来,母后说帮朕放,可她满头的珠翠实在是太沉了,压得她也跑不动。”
晏悯也在自说自话,带着十几年如一日的高高在上。“你母后那时体弱,早已不是当年冠绝京都的左柱国嫡女了。”这话中有几分得意。
“眼看着天要黑了还没放起来,舅父忽然来了,他从玉龙关回来了。”说到这里,晏淮清抬头看向了晏悯,嘴角的笑很淡,神色也淡然。“他接过纸鸢,只是跑了几步,彩雀就飞了起来。”
“那时离你舅父身死、魏家军覆灭只剩不到一年。”晏悯说。
晏淮清继续道:“风越来越大、彩雀越飞越高,最后半个身子都没入了云中,然后舅父拔出了剑,斩断了拉着的线,那一刻,纸鸢化为了真正的彩雀,在云端上振翅飞翔。”
听完这些,晏悯哈哈笑了起来,“都已经即位称帝了,怎得还如此孩子气?死物永远都只能是死物,飞不起来就是飞不起来。”
“是吗?父皇说得对。”晏淮清抿了下唇,笑得有些羞赧。“所以凡人也永远都只能是凡人。而凡人百年不过一瞬,父皇您如今也年过半百了。”
他难得地喊了声父皇,晏悯却变了表情。
霎那,晏悯微微抬手就将手中的茶盏朝着晏淮清砸去,很是熟稔,像是做惯了这个动作,而茶盏里头滚烫的茶水不过只是抿了半口而已。
晏淮清自然不会像以前一样呆站着不动,那时对方砸在李浔身上的茶盏他也还记得清楚,甚至连衣袍上茶渍的痕迹都没有忘记。
瓷器坠地应声而碎,他偏了个身侧眼看着地上的碎片,很轻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