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蛋,」鄭知夏沒好氣地踹他,「慫狗,你怕什麼?」
鄧明城打了個滿是酒氣的嗝,沖他一揮手。
「我這是——青春期陰影!還記得我們初中那次吧?我拉著你去跟隔壁學校的打架,結果林霽也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了,跑去跟我媽告狀!我媽差點沒把我皮給剝了!」
鄭知夏抱著那件西裝外套,很輕地嗤了聲。
「那你笑個屁。」
「笑你完蛋了唄,」鄧明城吊兒郎當地翹著腿,「你說你這好孩子人設維持了那麼多年,突然一下被林霽親自抓包,還怪倒霉的。不過要我說吧,這也不算大事,長大了喝點酒,泡泡夜店怎麼了?他又不是你親哥,嘖嘖,怕他做什麼!」
鄭知夏沒答,他抱著懷裡的那件西裝外套,指腹一寸寸摩挲過光滑的布料,仿佛醉意回籠,垂著眼將臉龐藏在昏暗的陰影中。
在怕什麼呢?
「你追施嬅的時候,不也清心寡欲,就差把從良兩個字刻在臉上了麼。」
「啊?」鄧明城沒懂,「這跟你害怕有什麼關係嗎?」
鄭知夏眨了眨眼,聲線清醒而冷靜:「同類人才能一直走在一起,就像我跟你,狐朋狗友酒肉兄弟,但林霽不喜歡,他討厭這些不正經的玩意。」
「嗐,你這說的,」鄧明城不以為意,「真正的朋友哪裡會在意這些,你也太小心翼翼了吧。」
鄭知夏勾了勾唇角,將林霽的外套披在肩上。
「不說這個了,不是什麼大事。」
他突然想起那晚和施嬅的對話,再一次捫心自問:我想要的,是什麼?
這十幾年裡他都活在一場竭盡全力的追逐中,林霽走得太快,身邊的人太多,怎麼會有空回頭關注一個自己全然不喜歡的人?可惜鄭知夏當不來全然的好學生,也成不了最特殊的那一個,因而如今謊言被戳破,短暫的惶恐後他竟開始變得有些無所謂。
他學著成為林霽曾經喜歡的類型,能要的卻只是一個最好朋友的身份,多少也有些荒謬。
空抱自欺欺人的幻想作為安慰是最可笑的一件事,太陽不會從西邊出來,水裡的月亮也不是月亮,謊話說的多了,就連自己也覺得想要的東西不過如此。
——死生兄弟,手足摯交。
鄭知夏哂笑一聲,搖了搖頭。
他突然就有些累了。
……
林霽很快就下樓來接他回家,鄭知夏熟稔地裝醉,低著頭走在他身邊一步遠的位置,安靜得近乎沉默,酒氣很淡地縈繞在車內,分不清是誰身上的,鄭知夏闔著眼,坐姿很規矩,腦袋靠在冰涼的車窗上,呼吸輕而悠長。
若是從前,他應該會問林霽是來銀星做什麼的。
「施嬅很不錯,」林霽突然開口,「其實我們之前也聯繫過她,但被拒絕了,你跟她說了什麼?」
鄭知夏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會先說今晚的事。」
「有什麼好說的?」林霽的語氣聽起來挺無奈,「你不想讓我知道,這情有可原,畢竟大家都在背後叫我老古板。」
「也沒有,」鄭知夏忍不住笑了聲,「你只是——家風清正,我也不是故意瞞著你的,就是以前高中的時候偷偷喝酒被你罵了,到現在還有點心理陰影。」
鄧明城胡扯的理由被他照搬過來,林霽不疑有他,只說:「你那時候未成年,那條街還亂得很,罵你很正常,但現在不一樣,我不碰這些,不代表我會要求你也不去碰這些。」
鄭知夏笑了笑,說:「知道了。」
畢竟只是朋友而已。
他頓了頓,開始跟林霽解釋:「我沒有跟施嬅說什麼,只是給她看了看資料,又告訴她是你的公司,她說對這個Ip很感興,所以就答應了。」
「那就說明你的資料寫得好,」林霽側過頭,很專注地看著他,「困了?」
「嗯,有一點。」
鄭知夏很清醒,但還是順勢閉上眼,慢慢靠在林霽肩上。
「我想稍微睡一會。」
不能算正式開始的戰爭可以被稱作失敗嗎?
他總是躊躇,總是猶豫,總是反悔,短暫的疲憊無法擊敗早已瘋長的野草,施嬅的通透對他來說是近乎不可能學習到的特質。
或許得怪十幾年羈絆太深,又或者怪自己為什麼天生就是個喜歡同性的怪胎。
林霽沒說話,將外套披在他身上,將他往自己身邊攬近了些,鄭知夏捏著一角仍留有苦澀香氣的衣料,很沉靜地閉上眼。
若是在寂靜幽深的夜晚,他允許自己做一場夢。
作者有話說:
因為操作失誤提前放出了v章,所以明天的雙更移到今天了!
第23章「私奔」
開學的好處是能順理成章地忙起來,林霽送他到校門口,往他手裡塞了個保溫杯。
「晚上記得穿外套,」他一如往常地叮囑,「扣子扣好,別吹風,容易咳嗽。」
鄭知夏乖乖地應好,微笑著跟他道別,剛踏進教室門就將外套脫了,襯衫領口很隨意地敞著,眉眼冷冷地垂著,氣壓明顯很低,裡面三三兩兩坐著人,有和他暑期一起去參賽的隊友,也有招的社團成員。
「糟了,」有熟悉鄭知夏的人悄悄在角落犯嘀咕,「我們今天得挨罵。」
果不其然的,嚴厲諷刺的措辭一個個朝外蹦,罵的人開始懷疑自我存在價值和是否有跟著人類一起參與到生物進化的過程中,有人忍不住轉過頭,很小聲地問:「還要被說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