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琪姑娘……阿琪姑娘……”
身体变得沉重,耳畔传来极遥远的呼唤,那声音粗嘎、低缓而又迫切,似一道极细极锐的光,穿透了重重迷雾。
卫姝想要睁眼去看,可眼皮上即好似压着一座山,纵使用尽全身的力气,亦无法将之撬开分毫。她唯有聚集精神,细细聆听那个越来越真切的声音。
“阿琪姑娘,你醒醒,快醒醒啊!”
身体被大力地摇晃着,粗大的手掌传来的热度紧贴在卫姝肩头,这感觉异常熟悉,梦中好似亦有一只这样的手贴伏于自己的脉腕。
我被人探过脉……不,是我被“这人”探过脉。
卫姝迷糊地想着,那只手掌却忽地离开,紧接着便是一阵渐远的脚步声,推她的人像是已经走远了。
不多时,脚步声又从远及近,颊边陡然泼上了一股沁凉,就如大雪的天气被那冰珠子在脸上滚了一遭。
昏乱的神智陡然清醒,瑟瑟寒意好似卸去重山,卫姝眼皮倏地一轻,天光乍涌,填满了视线。
风雨声在这一刹变得格外清晰,湿寒的凉意与明光一同浸入眼帘,卫姝微觉刺目,不由自主眯起了眼。
好一会儿后,她方才勉强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一个男人正蹲在她面前。
此人约有三十上下,生得豹头环眼、阔口高额,斩刀眉下有一粒显眼的黑痣,模样粗犷,颇似江湖豪侠,只可惜打扮得实在……不堪入目。
简言之唯有一个字:
丑。
若以四字概括,便是:
奇丑无比。
好端端一条雄壮的汉子,不知何故偏要将那额剃去一块,露出了青溜溜、光秃秃一片头皮,头皮之后才是蓄起的长,却又不曾将之挽起,而是束成数根小辫垂在脑后,辫子上缚着细麻绳,左耳上还戴着两枚铜耳环。
真是不伦不类、怪异万状的装束,纵然是最博学儒雅、最风度雍容之士,换作如此装扮,亦会立时化身成为山野莽夫。
卫姝缓缓转动眼珠,略有些模糊的视线扫向了男子的全身。
他的身形很是高大,手足俱比常人大了两圈,身上套着件鸽灰色素面儿高领直身短袍,样式颇为古怪,倒是与挂在井沿那具尸身的衣着挺像……
慢着,尸、尸身?!
后院那口井!
卫姝猛然翻身坐起,刹那间一颗心“怦怦”直跳,眼前忽地便是一黑,险些便要栽倒,她连忙双手撑地稳住了身形。
“哎哎哎,又怎么了?又怎么了?阿琪姑娘你可慢着些啊。”那男子咋咋呼呼地叫起来,身体却敏捷地往后一跳。
难为他蹲在地上竟还能跳得那样高,落地后,他立时便将两只熊掌护在胸前,一脸警觉地看着卫姝,口中犹在喋喋不休地嚷嚷:
“阿琪姑娘你清醒一点,有话好好讲,莫要动手。是我啊,是我啊!你连我都不认识了么?”
聒噪声吵得卫姝头疼,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晃了几晃,额头已被冷汗浸湿。
闭嘴,朕有恙……啊不是,是朕有事!有大事啊!
卫姝恨不能吼将出来。
之前光顾着把包袱扔进沧河,抛进井里的尸却还没来得及掩埋,无论谁探头往里一瞧,一眼便能瞧见那两具被她扎得满身刀伤的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