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甭客气,我就是想扫听一个人,林允清是文老板手底下的人吗?”夏风朗压低了声音问。
“是,是……唉,不瞒您说,这丫头啊,昨儿刚惹了祸,可把文老板给气着啦。昨儿下了台就给抽了几板子,现在还跟杂物房里关着呐!我看着班主脸色试着给说了说情,怎么着也得送点子东西吃呀。可刚一张嘴,得,我也挨了顿臭骂,不敢言语了!”老贵边摩挲着手指边说。
姜逍久赶忙掏出烟卷,又帮他点着了。“怎么回事儿?把文老板气成那样儿……”
“唉……”老贵又叹了口气,把烟卷抽得滋儿滋儿直响。“也难怪班主生那么大的气,允清犯那个错呀,实在是不应该。昨儿跟台上,翻场面啦!”
“哟,这可是大忌,也不是第一次登台,不至为的呀!”姜逍久也吃了一惊,瞪着眼睛说。
“谁说不是呐!就是第一次登台也不应该呀,这是规矩,破不得。昨儿小锣一走板儿,她跟台上就那么一瞪,也可能是琢磨着,他怎么着就错了呢?也是让鬼迷了心窍了。这两天我就瞧着那丫头不对劲儿,心里藏着事儿的劲头儿。”
夏风朗在一边听着,心里也有些不消停。“这丫头心里藏着事儿,是什么事儿呢?”
而且,从小跟着父亲听戏,他对于行里的规矩也是大概了解的。
“翻场面”!是行话,也是在台上的大忌讳。甭管京戏昆曲莲花落还是上不了台面的蹦蹦儿戏,只要带着文武场面的,就都有这一说。
文场是胡琴、二胡、南弦子、月琴;武场是司鼓、大小锣,还有钹。
戏正演着的时候,要是这场面出了错儿,演员是万万不能瞪着看操持场面的人。一旦演员瞪着看场面,底下看戏的观众立马就知道伴奏出错了,这场面要是被演员一瞪再抓了瞎,台上一准乱营。
所以,演出时,场面就是出了再大的错,也要等着散戏了,到后台怎么掰扯都成。台上甭管你多大的角儿,您都得把这儿错给让过去盖住咯。
昨儿台底下坐的那是没有大行家,真要是坐着那么一位,来声倒好儿那丫头一准儿就下不来啦。
她扔在台上是小事儿,可要是传出去呐?文长澜文老板班子里的人翻场面,让倒好给砸台上啦!这脸放不下是其次,以后“班子里头有外行”这话可就不好听了。
所以这是咬死了的事儿,就跟大姑娘不能倚门儿是一个理儿,行里的小孩儿都知道的规矩。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行规,就被刚刚有资格上台的林允清给坏了,文先生怎么能不动肝火。
琢磨到这儿,夏风朗轻咳了一声,笑呵呵地对老贵说:“有这么一事儿,您老知道林允清有什么知近的人嘛?”
“这可不知道,人家一黄花大闺女,我呢,整天价都是围着班主转,平常也不怎么过话儿。就是这些天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恨不得走路都拌跟头。”
“那……我能见见她吗?”
“这可不好办,要是平常日子也不算个事儿,叫一声就成。可这不成啊,关着呐,讲个情都挨骂。实在对不住您了……”老贵显得特为难的样子。
“那这样……您老受累,把我一人儿带进去,我问几句话就成。实在不行,我只能叨扰文老板,跟他老人家说这事儿了!”说着,夏风朗把一块光洋塞到了老贵手里。“您帮着想想辙……”
老贵看了看手里的光洋,掂了掂揣兜里了。“得,班主正歇晌儿呐!您就甭招他老人家了。这么着,您自个跟我进去,问完了赶紧出来就成了……”
“得嘞,那多谢您啦!”夏风朗说完,让任千里和姜逍久跟外边候着,自己跟着老贵走进了驻着戏班子的大院。
杂物房在后院儿,是一溜矮房,也没个取暖的物件,夏风朗心想着,这一天一宿也够这丫头受的了。老贵边走边小声跟夏风朗说自己也没钥匙,只能隔着门问话了。
夏风朗点点头,一看已经到地儿了。可看见杂物房的破木门时,俩人都呆住了。
特别是老贵,猛地一拍大腿,嚷嚷道:“老天爷,这下儿褶子了,那丫头跑啦嘿!”
夏风朗快走两步,到了杂物房门前,里面果然都是煤球劈柴之类的东西,可哪还有个人影儿啊!
“林允清跑了!那修利牧师约在今天晚上六点钟在富呈华见面的人,会不会就是她呢?”夏风朗咬着下嘴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