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阔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段非凡。”
“在。”段非凡应了一声。
“人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最不讲道理最娇气的时候。”江阔说。
“是么。”段非凡笑笑。
“你病了,着烧,还头晕,”江阔看着他,“你知道自己不能吃太油腻,但又不想吃得那么素,所以看到三碗粥的时候你就很失望。”
段非凡也看着他,一下没明白什么意思。
“你跟我说,”江阔说,“江阔。”
“江阔。”段非凡说。
“我不想吃全粥宴。”江阔说。
“我不想吃全粥宴。”段非凡说。
“我还想吃点儿别的。”江阔说。
“这个点儿可能没有”段非凡还没说完就被江阔打断了。
江阔的手指在餐盒上弹了一下“我还想吃点儿别的”
“啪”的一声巨响,把段非凡吓了一跳,这是他听过的最响亮的弹纸壳的声音。
牛逼,碗没碎吗。
“我还想吃点儿别的。”他说。
“连起来说一次。”江阔说。
“江阔,我不想吃全粥宴,”段非凡笑了起来,“我还想吃点儿别的。”
“我看看啊,”江阔拿出手机,“大炮半夜三点还叫过外卖,生蚝烧烤之类的”
“那还不如麻辣烫快了。”段非凡说。
“对”江阔立马站了起来,往门口走,“我去买吧,你那天是不是开了个小电瓶车,在吗”
“江阔。”段非凡一把抓住了他胳膊。
“不用谢。”江阔看着他。
“皮蛋瘦肉粥就可以。”段非凡说。
“我刚话白说了吗”江阔拧着眉。
“我知道你意思,”段非凡把他往回拉了拉,“但是”
“我知道我这种没吃过苦的大少爷很多事儿都不能理解,”江阔说,“但也不是全部,马啸那么辛苦那么不可思议的生活我都能懂,你们男大学生众楷模里除了你我都能懂,就你我不懂。”
段非凡没出声。
“你现在不在家里,我也不是你老叔一家,”江阔说,“我是你同学,是你朋友,是你一直伸手帮忙的人,生病的时候跟我抱怨两句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你坑老子钱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有压力呢”
段非凡听到最后一句没忍住笑了起来“我是真没想到那样都能坑着钱。”
“别打岔。”江阔说。
“换了丁哲他们我可能可以吧,主要就是觉得自己扛过去就行了,习惯了,”段非凡叹了口气,“你刚没生气吗,我说头晕别跟我说话的时候。”
“生气啊,”江阔说,“那又怎么样我生气你也可以生气啊,吵几句不就行了我不能因为你生气吗你是江总派来接替大炮的吗”
段非凡看着江阔。
“生病了就是生病了,生病了就得有个生病的样子,”江阔皱了皱眉头,“生病了就应该矫情一点儿,生病就是你趁机泄不爽的机会,我说得可能有点儿过,但你也不能太在那头了。”
这次段非凡是真的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许真的是因为生病不舒服,心里的情绪翻得特别厉害。
这些话每一句都戳在心里,很刺激,就像抠掉旧疤,又怕疼,又刺激。
他从来没想过江阔会跟他说这样的话,而且说这么多,他没想过江阔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江阔是他从来没接触过的那种人,大少爷,脾气又好又不好,脑子好使又不好使,但的确是他身边走得近的这些人里,最敏感的人。
他跟很多人关系都很好,但关系近的人很少,在各种或长或短或近或远的关系里,江阔是第一个对他说出这样话的人。
有些人根本察觉不到这些,有些人也许感受到了,但不知道说出来是否合适,所以跟他一样选择了回避。
只有江阔,敏感的同时,又拥有想说就说我管你听着什么感觉的那份理所应当。
也许有些突然,但他还是伸手搂住了江阔。
“谢谢。”他用力眨了一下眼睛,等着鼻尖那一点酸劲过去。
“你要想哭,就趁现在了。”江阔在他背上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