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欢微笑着再次同她道谢。陌生的温暖,总叫人心生柔软。
掀开门帘子,宋朝欢小心地低头去看店门口的台阶,等走下去了,才抬头朝前看。
却蓦地怔愣。
那栾树颀长枝干下站着的男人,正一瞬不错地看着她。
是晏峋。
他额发微乱地随意垂着,白衬衣下摆盖住腰身。不似平日上位者的掌控模样,倒有些恍惚地像他年少时。
宋朝欢有些茫然,似是那梦还没醒,不敢向前,定定地望过去。
对望片刻,那个晏峋安静地朝她走过来,什么也没问,微垂头,捉住她手,紧攥在掌心里。
数秒后,侧身到她身边,无声牵着她,往家走去。
栾树金黄的碎花铺在泥灰色的脚下。她指尖被温凉包裹,鼻息间若有似无的清淡花香,夹杂着皂香。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宋朝欢摸不清他的情绪。可莫名觉得,大约是那轮下弦月又渐西了些,他整个人也似被一层淡淡的惘然失神笼罩。
心尖一麻,宋朝欢突然有些难受,不知道是为晏峋,还是为她自己。
仿佛在他面前,总是会毫无原则地心软。
她突然很想告诉他,她会做这样的决定,不是不想要他们的孩子。
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
晏峋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在初夏蝉鸣疏落的夜里,突兀地叫人心慌。
宋朝欢微张的嘴嚅了嚅。身边牵着她的人,似是也有些意外地顿住脚步。
宋朝欢翕唇,偏头看他。他亦侧头低眼回视她。
手机震动的声音,孜孜不倦到让人有些心浮气躁。宋朝欢终究没他有定力,低声问:“不接吗?”
晏峋未言语,松开牵着她的手,去拿裤袋里的手机。
蜷了蜷有些失温的指节,宋朝欢按照既定的路线,微低头,朝朱漆大门走去。
地上另一个影子,离她越来越远。
在手机震动停止的那一刻,宋朝欢清晰地听见,那个熟悉的女孩子的声音,带着朦胧醉意,在电话那头哭。
叫着晏峋的名字。
再多的话,便有些听不清了。
即便晏峋没有回应,宋朝欢也是知道的。
却突然很想问他:是谁。
都说满月有让人失魂冲动的魔力,没想到弦月也有这样的效用。
于是她转身,站定。
因为距离隔得有些远,便不用再抬头仰望他。
“是谁?”宋朝欢问他。
晏峋微顿,电话那头不知是听见了她的声音,还是哭累了,安静下来。
隔着夜色,他情绪不辩地看着她,平静道:“李思。”
素月疏朗,明明该是个晴天的,那白皦皦的蟾光却像给夜覆了层薄雾。
仿佛退守布鲁蒂乌姆半岛的斯巴达克起义军,隔着通海的壕沟,遥望在晨雾中集结布阵的罗马士兵。
隔着迷茫与混沌,清晰地明白自己的结局。
可明知必输的结局不是最可怕的,等待溃败的过程,才是无尽煎熬。
就像晏峋说的,他需要的,是最适合坐晏太太位置的女人。
“那我,”宋朝欢点点头,平静地说,“先回去了。”
她再次转身。
只片刻,身后却传来渐快的脚步声。
晏峋突然从身后捉住她手,将她拉转回身。
“朝朝。”像刚刚情浓时那般唤她。
“你怎么能,”他低头,额头抵住她额头,极亲密的姿势,笑意轻哑又勾人,慢条斯理同她说,“这么善解人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