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岸邊,妝成先跳上岸又伸手來拉我。就在我握住妝成的手的時候,眼睛的餘光瞥見了樹後的宋雲朗。我這一分心,腳下踩空差點跌入湖中,好在柳道可眼疾手快拉了我一把。暗處的宋雲朗見我無恙,邁出的步子又收了回去,整個人隱入樹影之下。
回到東宮,難免又被鵝黃念叨,讓我下次給董鳴珂講完了課便直接回府,身為太子妃入夜了一個人喝酒會惹人話柄云云。
為了讓鵝黃不再念叨我,我只得連連點頭稱是,並再三保證不會再犯。如此她才作罷。
「如今天氣是越來越涼了,明日把厚一些的衣服備起來吧。你們的被子做好了嗎?」我抱著湯婆子縮在榻上問。
「都辦妥帖了,太子殿下那邊也送去了。」鵝黃話音未落,隴客也到了。
「參見太子妃。」隴客進殿先行了禮。
我問他是不是太子有什麼吩咐,他道:「今日奴才不當值,特過來謝過太子妃恩典。」
他這話說得我一頭霧水,還是妝成最先反應過來,道:「是說被子吧,適才太子妃才剛問過。來的真是巧。」
原是說這個,我還以為沈滌塵又有什麼交待。自病好之後到今日,我再未見過沈滌塵,也不曉得他在做些什麼。本想趁現在問問隴客,又有打聽窺視的嫌疑,於是就只說了些場面話便讓隴客離開了。
鵝黃熄滅最後一盞燈退出去後,殿中變得安靜下來。透過窗戶,我又看到那個淡淡的人影。我知道是宋雲朗。
披上一件衣服,我來到窗前。
「你來做什麼?」我隔著窗戶問他。
窗外沉默半晌,只聽他輕聲道:「我就是想陪陪你。」
「小宋中將。」我有點惱怒,直接用軍職稱呼他,「你不覺得太晚了嗎?如今我已為人婦,你即將為人夫。你也是讀過聖賢書的人,如此行事,怕是有悖綱常。再者,這東宮你說來就來說走便走,身為臣子,可有把皇家威儀放在眼中。」
「我……」宋雲朗有些語塞。我也知道我話說的很重,可我曾經也傾心與他,不願看他犯錯。我若是不把話說絕說重,任由他行事,說不定會害了他。況且只要想到董鳴珂嚮往的神態,對未來的憧憬,我便忍不住愧疚心疼,更加不願意與宋雲朗再在兒女之情上多做糾纏。
又是沉默,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後,「……我想看看你?」宋雲朗說。
雖然有些猶豫,但想到這或許將是我們今生為數不多的相見了,還是打開了窗戶。
我們誰也沒有動,相對無言。他就這麼在窗戶外靜靜地看著我,我也仔細地看著他,仿佛是描摹一幅畫,從髮絲,額頭上的疤痕,眉眼,鼻子,耳朵,嘴唇,胡茬……我努力地想把他刻在心裡。
最後他說:「保重。」
宋雲朗輕功了得,只幾次借力躍起,他便消失在我視線中。我心裡悵然若失。我知道,我們的緣分糾葛從這一刻便是徹底被斬斷了。
關上窗戶,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走回床上的,只覺得心裡空空,蒙上被子無聲地大哭起來。
很快就到了宋雲朗與董鳴珂大婚的日子,自那日告別之後,宋雲朗真的就再也沒出現過。今日再見,我心中已經沒有波瀾了。
前幾日皇上給宋雲朗封了將軍,雙喜臨門,這場婚宴辦的格外盛大,不僅席間有歌舞,酒席之後還準備了煙火慶祝。
漫天的煙火把人間照得通明。沈滌塵站在我身旁牽著我的手,眼睛望的卻是別的地方。順著他的眼神望去,我看到了張念。
張念沒有看他,她看著天空的煙火。偶爾同身邊的女伴耳語幾句,笑容明媚。她不再做男兒裝扮,而是把頭髮盤起來,梳了一個螺髻。她本就長得極美,如今稍加打扮更是叫人看了就挪不開眼。難怪沈滌塵要對她念念不忘。我若是男子,見了如此絕色,定也只想娶她了。
從那日知道了張念同沈滌塵的關係,妝成時不時的,在沈滌塵疏遠我的時候會對我露出心疼的眼神。但其實她真的不用心疼我。我在嫁給沈滌塵之前雖然沒有成過親,卻也看得到父親母親,哥哥嫂嫂們夫妻間是怎麼相處的。
自一開始我也沒有想過要與沈滌塵相處成平常夫妻。可以說我們更像是兩個有共同目標的同僚。沈滌塵疏遠我的時候我反而更加放鬆,誰會喜歡應卯呢。所以對於沈滌塵,我只要做好這太子妃,守住太子妃的位置,便沒什麼好在意的。況且我覺得他也很是可憐,即便沒有我,他也不一定能娶張念為妻;即便他娶了張念,他也做不到一生一世一雙人;即便現在已經娶了我,他今後要娶的是誰,能娶誰,也都還未可知。
妻子也罷妾室也罷,對他而言,也不過是一個又一個的砝碼罷了。
想到這裡,我收回視線看向沈滌塵,他的目光依舊落在張念的臉上。
「真可憐。」我在心裡暗暗地想。
近日來的忙碌操勞,讓我回到長信殿倒在床上就不想起來,偏偏今日逢五。按照規矩,太子逢五須得宿在長信殿。不過他偶爾也有不來的時候,他本就是東宮的主人,他不來我不會說,他自己更不會說,其他人就更不好說什麼了。
今天我本以為他不會來的,結果他還是來了。並且一來就把殿中的人都遣了出去。
「太子妃,我有事同你說。」他坐在榻上,倚著榻上的小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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