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商挽琴是真正的十九岁,而且是那个吃着空调、吃着西瓜、水着论文的十九岁,她可能还会觉得尴尬,甚至要为“被有点喜欢的人拒绝了、伤了面子”这件事而落两滴眼泪。
现在嘛……根本不痛不痒。
商挽琴压根儿没把他的话放心上,“嗯嗯嗯”地敷衍过去。
吃了晚饭不久,太阳已经消失在山的另一头。山林里黑下来,拂云门亮起灯火。这些建筑依山而建,点亮的灯笼也成了高高低低的光点,如小小的星河错落。
商挽琴出了门。她原本被安排和温香住一间房,但她们两人都拒绝了,于是青萍真人大袖一挥,给了她单独一间房。有些偏,但正好避开别人的耳目。
本想悄悄溜出去,结果一开门,她就撞上了青萍真人。
商挽琴当机立断:“真人您好,真人再见,真人我肚子疼,要去茅房待很久……”
青萍真人说:“是去找乔小友吧?今天是正月十五,也是承月露凝聚的夜晚。”
商挽琴本想东拉西扯一些来敷衍,但对上老人的目光,她忽然明白掩饰是没用的。而且她也明白了另一件事:“真人没打算阻止我?那真人来这里,是为了……”
“噢,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追上去。”青萍真人眨眨眼,有点戏谑地一笑,“原谅我,老人有时候就是爱看热闹。”
商挽琴:……?
她有点不信:“真人真的不是来阻止我的?”
老人笑眯眯:“挽琴,你是个多思多虑的孩子,和乔小友有些相似。但你不必怀疑我。我说过,你是我等的因果。你说,何谓因果?”
“我……”商挽琴有点迷惑,暗自思索她是什么意思,然后才说,“我不知道。”
真人凝视着她的眼睛,道:“于我而言,因果就是一切你做的事,都是命中注定。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乐见其成。”
商挽琴依旧迷惑,好一会儿才说:“一切我做的事——任何事?万一我杀人放火呢?”
“那也是命运的指引。”青萍真人云淡风轻。
嗯……感觉有点没三观了!
不过,既然她自己不会发疯跑去杀人放火,那就权当听了一番好话吧。
商挽琴甜甜一笑:“好啊,多谢真人。”
“你不大相信。不过,我也并不强求你相信。”青萍真人若有所思,“你命格显示早年坎坷,多些警惕是好事。”
这位老人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商挽琴略避开她的目光。
“真人,我要走了。”她说。
“请。”
青萍真人侧开身,又大袖一拂,手里出现一枚令牌。她将令牌递过来:“这是护身符,其中有我一道咒语,可以反复使用十次。今后,若你遇到难以抵挡的敌人,或许它能帮上忙。”
商挽琴没想到她会给自己这东西,慢了半拍才接过,接过后又反复看看,才揣进怀里。
“哦……多谢真人。”她说,莫名有点局促。她突然明白了,青萍真人来看她,也许只是为了给她这样护身符。
青萍真人仍对她微笑,眼神明亮,充满善意。
商挽琴走了几步,想起来什么,回头道:“对了……”
老人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商挽琴对她露出大大的笑容。这一次,她的笑容要真诚许多。
“真人,真的谢谢你。”她说,“刚刚我说得不够认真,这一次才是认真说的。”
青萍真人失笑,挥手赶她:“好了,再磨蹭下去,说不定就错过了。”
商挽琴这才跑走。
走之前,她多看了一眼转弯处的暗影,但没多说什么,只再挥了挥手。
她消失在夜色中。
青萍真人目送她远去。那道背影灵巧矫健,让她想起翠屏山中活泼的鹿,看似无忧无虑,眼睛里却永远藏着戒备与机警。
她还想起不久前的一次对话,是乔逢雪来找她。
“真人,谢谢您照顾表妹。”他拱手一礼,那寒星般的目光却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谦逊,“她是个奇思妙想很多的人,有时显得异想天开,容易得罪别人。如果这一路上她冲撞了您,还请您不要见怪。”
她觉得很有趣。近来她已经很少觉得什么事物很有趣,可一天之内,这两人都让她觉得有趣,这令她心情颇好。
心情一好,她就想逗逗这年轻人,就故意沉下脸:“你说对了。那小姑娘,竟然为了那小小的芝麻糖而顶撞我,实在不识好歹。我是什么身份,为何要不见怪?”
那位年轻的玉壶春门主,目光变得愈发锐利。他静静地凝视她,像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而后他又一拱手。
“那么,就恕晚辈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