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人证物有听过,证猫是什么?
赵官家一脸愕然。
傅九衢平静地笑道:“官家,张家村水鬼案虽是由开封府查办,但因有蓬星现世的谶言,微臣不敢怠慢,一直在暗中调查。小张氏落水而活以后,始终在皇城司察子的监视之中……”
赵官家大抵知道他的来意了,哼声:“你是为张小娘子脱罪来的?”
“官家明鉴!小张氏屡次遭人暗算,她一早就告之微臣,有人要陷害她。马钱子树有毒,崔友极有可能是祸害张家村的凶手,小张纸更是提前禀报微臣,并未隐瞒,实在是微臣察觉到案情复杂,令她不许声张,要放长线钓大鱼,她才予以配合……”
赵官家被他说笑了。
白日里张尧卓才拿来证物,说张小娘子知情不报,罪大恶极,晚上傅九衢便说是他们的计谋。
“朕知道你重情重义,一心要为张小娘子开脱,但此事板上钉钉,她脱不了罪。朕也不能因你一人之言,就无视开封府证物,做个偏听偏信的昏君吧?”
傅九衢将金盏往上拎了拎。
“官家,微臣也有证物。”
“哦?这只猫?”赵祯仍然是笑,就像对待不懂事的孩子。
傅九衢道:“小张氏将微臣的猫养在家中,当着全村人的面报官说猫失窃,再通知微臣前去,造成微臣与她当众翻脸的假象,引凶手上钩,此事张家村人皆可为证……”
他将自己和辛夷的计划半真半假地说了一番。
然而,赵官家听了,脸上却无变化,揉着太阳穴,眉头皱得更紧。
“重楼啊。”
他沉吟片刻,指了指案头的札子。
“你来看看。”
傅九衢:“官家,这不合规矩。”
赵官家瞪他,“朕让你看你就看。”
“是。”傅九衢上前打开札子,脸色微微变化,却没有言语。
赵官家盯着他,声音压低了几分,“你是我的亲外甥,唯一的亲外甥。我不会害你……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掺和了,以免引来朝臣非议,再参你行事乖张,让我为难……”
赵官家话中未尽之意,傅九衢明白。
“官家以为,微臣什么都不做,他们就能消停吗?”
赵祯道:“你少出声便是最好的应对。如今朝中党派林立,难免针锋相对。这种时候,一旦再出点什么乱子,那是要动摇国本的。”
傅九衢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赵祯。
“舅舅,平衡权利、稳定朝纲固然是治国之本,但若继续放任他们拉帮结派主导朝政,难免会助长歪风,让宵小越蹬鼻子上脸,而朝中清流却惧怕攻讦,不敢再仗义执言。依我之见,只施恩而不降威,不如恩威并施,双管齐下……”
“下去吧。”赵官家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朕乏了,成日里尽是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惹得朕心里不痛快,那些老家伙还天天指着朕的鼻子来骂,你让朕清净一会!”
傅九衢看一眼皇帝,默默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绿瓷瓶。
“这是微臣一个门客从荆湘之地带回的灵药,官家命人将药丸碾成粉末兑水,涂于太阳、印堂、风池,天柱穴位,可止痛醒神、除瘟解煞。微臣试用过,极为有效。”
赵祯接过瞧上一眼,脸上恢复了笑容,看他更为慈爱了几分,声音也格外温和。
“好孩子,还是你孝顺。去吧,听舅舅的话,别掺和了。”
傅九衢没有再说话,拱手施礼,再抬头深深看一眼御座上疲惫的皇帝,拎着金盏转身离去。
……
……
漆黑的夜幕笼罩着飞雪的汴京城。
在这个即将迎来年节的隆冬腊月里,辛夷在开封府大牢苦候数日,终于得到了皇帝“三日之限”后的第一个消息。
“张娘子知情不报,本应与凶犯同罪,但官家念及你亡夫张巡护国有功,特从轻落,杖六十,决臀杖十二,聚众执行。”
打她就算了,还要聚众执行,让人家看她被打?
真是残忍。
大牢里没有日夜,没有星光,整个世界除了哀嚎便是沉睡。得到消息的时候,辛夷还惶惶不安,忐忑难眠。很快,她便平静下来。
在这个于她而言并不完全真实的世界里,她常常会不自觉地俯视剧中人的命运轨迹——不是高高在上,只有悲悯和无奈。
他们的生、死、悲、欢,全是一场游戏,一个设定。命运的轨迹里,危机也好,死亡也罢,全是假象,全是虚拟产物。但她不同,她本不该出现在游戏世界,与npc为伍,本不该掺和在这个世界的恩怨情仇里。
。。。
所以,这是不是应得的惩罚?
在冰冷的大牢里,辛夷想了许多。
也许,是她的努力,错了。
做得越多,错得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