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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钉6(第2页)

司机说,“向金融街的下坡道可以走,但像都板街这一类的横街积水太深,行车像划船一样,走不进去的。”

西泽额外支付了十美金车费,推门下车。

车上果然如他所说,水积很深,从横道流淌至坡街,水流很快。他看了一眼,立刻毫不犹豫涉水过去。

司机在后面惊呼一声,将车停下来,推开门追出去,在后面大喊:“先生,这个给你挡雨。”

他停下来,接过雨伞,向他致谢。

撑开,巨大黑伞,衬这一身肃杀黑衣和阴沉沉的天色,被风雨一起刮得湿漉漉。

零点四十分,他揿响了阿福洗衣门外的铃。

等待五分钟后,店铺内才有声音响起。脚步匆匆过来,拆开木板,将门拉开一道缝隙。矮小女人惺忪睡眼,抬眼仔细辨认出他的面容。

他记得这位中国妇人英文很好,便极有礼貌轻声询问,“i’here1ookgforayayissheho?”

(我找妹妹。她在家吗?)

话一出口,他现自己声音在抖。

女人神情没有半点变化。两秒过后,她很冷漠地说,“she’sout”(不在)

他伸手挡了挡即刻被掩上的门板。

女人惊叫一声,“hatareyoudog?it’sidnight!!i’11ca11theo1ice,iroise!”

(看看几点了?我会叫警察的。)

他再次请求,“ou1dyoudte11heresheis?”

(能否告知我她在哪里?)

屋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广东话问道:“罗文,谁呀?”

罗文一动不动盯着他。这年轻白人显然在雨里走了很长时间,头与脸颊都湿漉漉的,脸白得吓人。

她叹了口气,“妹妹去念书了,明天晚上回来。你……明晚再过来吧。”

西泽几乎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回萨克拉门托街的。

那辆从奥克兰开来的车仍旧还停在那里,一见他,司机急忙拉开车窗询问:“还乘车吗?”

他顿住脚步,逆着水流,拉开车门坐进去。

司机说,“我看你孤零零一个,大晚上来唐人街,怕也不是回家,决定等你十分钟。原本要走了,幸好你回来得还很快……去哪里?”

“伦巴德街。”他说。

等从花街坡道上下来,他才想起,钥匙都在汤普森那里。不过他记得与隔壁连通的花圃围栏很矮,可以从那里翻进院子,绕进车库通到楼上。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木质围栏年久失修,淋了场雨,踩上去立刻哗啦啦洒落一地。他在这之前就已经跳进院子,以防自己整个滑进泥巴地里。

围栏倒塌的响动吵醒了邻居女主人——那个聒噪的,更年期的犹太妇女。她拿着铲子冲进院子,连带她养的德牧也一起冲了出来,对着趁雨夜贸然闯入的黑影几乎就要痛下毒手,被他闪身避开,又反手擒住胳膊。

他低声说:“黑兹太太,冷静点,是我,西泽。”

谢天谢地,女人终于停下尖叫,怔怔地将两只狗都赶回房间去,以免咬伤这位尊贵又英俊的老邻居。

他趁机走进地库,踹掉车库锈掉的铜锁,沿着楼梯进到一层屋里。

试探着开关两次电匣,没有任何反应——屋里黑洞洞一片,供电早已到期,电话自然也没法接通。

室内满带尘土气息。西泽上到二楼窗边,将所有窗帘悉数拉开,借着路灯光照明,恰好看见对面二楼窗户一个小小人影,在暴风雨里拉开窗户,祭出一只青面獠牙的兽头。

入夜,风雨声越演越烈,将窗户震颤出巨响。

他累极,在剧烈响动与湿漉漉的空气中入眠,又在呜咽的风声中猛地睁开眼睛。

龙头纸鸢!

天已经蒙蒙亮,窗户被蛮力“哗——”地推开。西泽拉开衣橱,给光|裸上身胡乱套上一件短袖衬衫,赤脚走到窗边。

昨晚的狂风将树木折断,花圃中的杜鹃连根拔起,泥土席卷到整条坡道上。

雨水也将整个城市明黄的房屋洗刷干净,在白天空下,洁净得有些夺目。

在明亮的光里他再次看见对面窗户悬挂的那只镶嵌了一整排硕大的鲨鱼牙齿碧蓝的纸鸢,一笔一划,和中国城墙上勾勒的图纹极为相似。

他心突然莫名跳动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他看见一个双排扣大驳领西装的华人男子,拎着两只纸袋,犹豫着站在那只龙头风筝下,辨认了一下门牌号,便躬身揿铃。

西泽莫名慌了一下,快步穿梭过两扇窗户,以方便看的更清楚一些。

几分钟后,那扇门打开了,走出来个趿拉拖鞋,睡眼惺忪的白人少女。

于是他又松了口气,立在床边安静看着。

少女似乎问了句什么。

门外拎早餐的男人答了句什么。

白人少女便笑了,冲里面喊了句什么。另一位白人少女拿着簸箕冲了出来,一股脑塞到男人手里,顺理成章从他手中接过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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