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雪院的主仆正在拿苏曼曼的事当笑话进,而她这个绯闻女主角正神色从容的趴在桌上算帐。
她其实真的是来打杂的,原本就是做个小丫头的活计,替陈云端倒倒水什么的。这活儿要比在厨房轻省多了,她又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并且陈云端总体上来说很是理性、自制,不会喜怒无常,也不会突然疯,基本一天之内,除了必要的指点,他连话都不跟她说一句,一眼都不会朝她看。
很快曼曼也就熟悉了自己的角色,不需要陈云端多开口,就把随身琐事料理的随心、周到。陈云端很满意,这就更省了他和她交流的机会。
曼曼闲坐无聊,便在门外的树荫下一边乘凉一边写写画画,陈云端被帐目弄的头昏脑胀,忽然想起来苏曼曼是认字的,而且秋蕴居的帐目一直是苏曼曼来管的,便抱着试试的态度,招手叫她过来问“你会不会打算盘”
曼曼也就迟疑着点了点头。
陈云端丝毫不客气的扔过去一本帐册,道“把这本帐册核对一下。”
曼曼逆来顺受惯了,一时忘了客气,便伸手接过了帐册,从此便开始了非人折磨的日子。这个时候没有阿拉伯数字,都是用大写数字一笔笔的老式记帐法,曼曼光看这些数字就有些头大,更别说再在算盘上转换一下了。
她真不知道陈云正会来,替陈云端倒水时,迎头碰上了又长高了,偏于瘦削的陈云正,一瞬间她竟有些恍惚,其实也就近似于“他怎么来了”这种惶惑状态,又因为被那些帐目折腾的脑袋有些乱,被太阳晒得有些晕,她便进入了半痴呆状态。
而陈云正似乎比她还痴呆,一双眼睛直直的粘在她脸上,竟是半晌都没能拨拉下去。
并没有旁人说的那么夸张,什么彼此“脸对着脸,眼对着眼看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没有表,曼曼无法精确计算时间,不过依她猜想,有那么七八秒还是应该有的,再多的话就属于夸张的范畴了。
她并没有来得及跟陈云正打招呼,便被陈云端的吩咐惊回了神智,等她仓皇沏了茶回来,陈云正早就恢复了正常。
兄弟俩聊天,没有她立足的余地,曼曼奉了茶就退了出去,陈云正走时是陈云端亲自送到院外的,倒是嘀咕了一句“大热天你就这么乱跑,也不怕受了暑气”吩咐曼曼去取柄竹伞来。
曼曼将伞递给陈云正时,他也眼皮都没撩的沉默的接过去,转身就走了。
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场邂逅,曼曼心底并没起什么波澜。她早就学会了死心,不光是对陈云正。她的确对他没有多少信任,包括他对她的承诺、他对她的感情,他对她的庇护。
陈云正隔三岔五就会来一趟,也不过是坐坐就走,旁若无人的模样,任谁也瞧不出他所为何来。
因着他常来,这外院的小书房就多了许多东西,比如他爱喝的茶,爱吃的甜点,用井水湃过的西瓜
曼曼也不记得到底是谁吩咐的了,又或者是陈云端私下授意总之这些东西有意无意的从清雪院里送来的次数和数量越来越多。
本着最基本的待客之道,但凡有,但凡陈云正来,她就把这些都呈上去。
她还挺纳闷的,陈云正干吗一副开屏孔雀般骄傲的模样,不正眼看她,只用眼角眉稍斜昵着她,倒好像她是为了讨好他才弄的这些东西一样
暑热都过去了,转眼就进入了九月,天气一下子转了凉。
陈云正来的次数还是按着以往的频率,大概五六天来一趟。与曼曼还是不说话,但到底恢复了常态,不再用眼角的光觑她,而是大大方方的直视。
曼曼偶尔也会跟他打声招呼。
不过就他那傲娇的性子,自然一句回复都没有,顶多就是从鼻子里冒出一声冷气算是应付。曼曼也不在意,她算帐倒是越来越顺溜了,陈云端无形之中多了一个帮手,对她倒是越和颜悦色起来,甚至还赏了她几吊钱。
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死契曼曼已经收起来了,活契她也按了手印,对于李氏开出的卖身价破,曼曼觉得也还公平。十两银子,其实这个时代,买一个有一技之长的丫环,也就是这个价钱,但要纳一房妾室,就远远不够,不过曼曼觉得还是很满意的。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活契上注明,三年后赎身的银子要按市价利息折算,也就是这会是十两,三年后几乎翻了两倍还要多,二十五两。
曼曼如今一个月的月例也就是几吊钱,想要凑够二十五两,这不得不说是个相当宏伟的目标。
所以曼曼现在看什么,第一个念头都是这能换几吊钱能不能饱入私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