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成帝没说话,只审视的打量着姚黄。
他的目光不具备死亡的威胁,但姚黄还是觉得周身冷,肉皮子紧。
她固然不怕他看,可心里也没底。
气氛一下子就僵持起来。
姚黄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她很明白,和景成帝逞口舌之快,毫无意义,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无异于螳臂挡车、蚍蜉撼树。
如果他真的决定了要把姚家扯进来,她根本逃不掉。
姚黄满心挫败和神伤。
倒不是觉得给太子做小有多屈辱,而是震慑于宿命的强悍和不可违逆。
她低头咬着唇,在心里嘲笑自己。
明明道理都懂,可她还是太年轻太意气用事,骨子里总透着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天真。
最终的结局不可避免的要以她的屈服而告终,偏偏她非要闹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景成帝装得再温和再慈爱,他终究是皇帝,而不是她真正的长辈,他对她或许有爱屋及乌的仁慈,但绝不会有比这再多的感情。
她若不碍他的大计,或者他可以容忍她偶尔的任性造作,权当耍百戏了,就图一乐儿。可一旦她妨碍了他的大计,他杀她如同碾死一个蚂蚁般简单和轻松。
她自己的脸面和自尊算个屁
不如软语相求
就算不能改变景成帝的心思,可起码缓解当前的气氛,也不给他迁怒姚阔和姚家的借口。
正踌躇间,景成帝反倒轻笑一声,率先服软道“黄牡丹,我并无恶意,毕竟你钟情于太子,人所共知。”
姚黄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指尖揉捏着袖口,道“那是从前,今非昔比,事易时移”
在感情上,姚黄其实并不是个特别执拗和天真的。
她喜欢谁是她自己的事,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那是最好,若是不能,她也不会因此就要死要活。
人的一生说短也长,总有更值得珍惜的人,总有更有意义的事,一个男人而已,她姚黄还真不在乎。
就算她在乎,可人生不如意的事多了,求而不得的人和物更是司空见惯,她也用不着景成帝成全。
她就是单纯讨厌这种被人摆布的无力感。
景成帝只望着姚黄默默不语,似乎在揣测她这话的真实性,也在衡量她的决心到底有多坚定。
姚黄眼里闪过一抹坚决,忽然抬脸道“陛下若是不信,我可以誓,不管是谁,我不嫁行不行我一辈子都”
“黄牡丹”景成帝沉声打断姚黄。
他声调不是特别尖厉,却有振聋聩的效果,震得姚黄心口都嗡嗡的。她感受到了景成帝隐忍不的怒气,浑身一凛,不敢再触他锋芒,下意识的就闭紧了嘴。
做人真的太难了。
景成帝伸手搭到姚黄的手臂上,微一用力,便将她按坐回去,道“我体谅你年少无知,但这也不是一再纵容你口无遮拦的理由。”
姚黄默默垂眸,怏怏地不一语。
景成帝换了轻柔的语气安抚姚黄“好啦,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不愿意就算啦,何必动气我岂会强人所难”
“”这话风转变得太快,姚黄一时也不好断定到底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她抬眸,眼里惊疑不定,半天才问道“陛下金口玉言,当真”
“嗯,言而有信,绝不反悔。”
姚黄眼睛蓦的一亮,瞬间就迸出璀璨的神彩来。她这回是彻底松了口气,整个人也松驰下来,从刚才的乍了毛的猫又变回了娇憨可爱的小姑娘。
景成帝笑笑摇摇头。
这小辣椒,好大的脾气。
他从袖子里掏了一个锦匣来,递到姚黄跟前,示意道“送你的及笈礼。”
“”姚黄怔住。
他知道她的生辰不稀奇,知道她生辰前一天来药王庙也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干吗给她送生辰礼
但随即一想,他是和姚阔一般年纪,又比别的君臣情份深厚,拿她当了子侄也不算框外。
可她才不要。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他是真以为他能肆意玩弄人心吧
景成帝道“刚才是朕不好,就权当是朕给你的补偿吧。”
他这阳一出阴一出,姚黄实在是胆战心惊。
她不知道他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也不知道哪句话不中听他就会翻脸。
现在她没别的要求,只要他不秋后算帐,姚黄就已经知足了,哪儿敢要他的“补偿”她把手背在身后,垂眸摇头,道“臣女不要。”
景成帝轻笑了一声,道“黄牡丹,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真大胆,你不会骨子里其实是个胆小鬼吧”
“陛下圣明,臣女的的确确就是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