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要求,考生们自然是要做到尽善尽美,拿出自己的最优水平来。
这会儿,徐韶华拆开卷纸,填写好自己的籍贯名姓后,这才看起了今日的策问。
只不过,等徐韶华一字一句的将策问看完之后,面上不由得多了几分沉思。
按理来说,府试的策问应以求真务实为准,可是今日这策问属实有些太过接地气了。
策问的大意是,某地有一牧羊人,手下羊群无数,他们在水草丰美的草原上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然而好景不长,很快草原上便来了一群狼,导致羊群死伤无数,牧羊人不得不带着羊群迁徙,然而却不想又遭遇了一只猛虎,如此前有狼后有虎,问牧羊人应当如何做。
徐韶华看到这个策问时,若不是他养气功夫极好,只怕当场都要变了面色。
这是隐喻吧!
什么前狼后虎,这不是如今圣上面临的境地吗?
可是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一府府试最关键的一场考试中,真的没有问题吗?
徐韶华克制住自己抬眼去看知府大人的冲动,抬手滴了几滴清水在砚台之中,捻起墨条缓慢的磨了起来。
这是徐韶华的习惯,墨条易碎,他却大力,为了保证墨条不被捏碎,他必要十分小心谨慎,如此才可得一汪墨汁。
而这个过程,也是他思考的过程。
少年白皙纤长的手指捏着漆黑的墨条不断的打圈画圆,那双墨玉般的沉静眸子低垂着,日光下鸦羽投下一片阴影。
袁容又一次不受控制的将目光落在了少年的脸上,他亦好奇今日的策问应该如何作答。
这一次,徐韶华磨墨的时间格外的久,墨汁过浓,他便再添些水,脑中百念回转,约莫一刻钟后,他这才停了下来。
他不知为何一府府试会有这样的题目,可若是想要不引人注目,便只要说一些忠君爱国的隐喻之言即可。
可,这样的答案绝对不会是知府大人乃至……想要看到的。
徐韶华抚袖提笔,伏案疾书起来,方才他的脑中已经将他所看过的那本书的朝堂纠葛过了一边。
他心中清楚的明白,只怕也是圣上如今年幼,这才能凭一腔意气,让人写下这样的府试之题。
这位知府大人,甚至可以说,知府大人上头的巡抚
大人都是圣上的真正心腹,所以圣上才能有此一问。
是的,若是徐韶华没有猜错,此问乃是圣上所题,毕竟除了圣上本人,何人敢隐喻圣上的尴尬境地?
况且,当初许青云被丢到霖阳府时,也未尝不是朝中势力更替的缘故。
只不过,书中对于此时之事描写极少,所以徐韶华只能自己斟酌着来,但毫无疑问的是,圣上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一直贯彻着虎狼必除的想法。
是以,徐韶华便就此提笔写下:
“学生谨答:牧羊者独而羊者众,若使牧羊者孤而虎狼众,则乎危矣,若使牧羊者众而虎狼孤,则可安之。
牧羊者非可一人,若是牧羊者众,则可使羊之多矣。羊性有绵软者,温顺胆怯,喜食嫩草;亦有性之刚强者,生利角,好斗勇猛,若使之众矣,狼者怯之。”
有道是山羊群群不怕虎,言下之意,便是现在需要更多有攻击性的山羊筑起第一道防线。
而这些山羊,便是如今正在通过科举,艰难展露头角的寒门子弟了,而这也是为何圣上开始增添社学之故。
“……然狼怯却众,虎有孤勇,羊勇而非长久之计,若可得利刃宝刀,群起而攻之。”
“……如此,驱狼逐虎,可享安宁。”
徐韶华写下最后一笔后,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他定定的看着纸上的墨色字迹,看了好一会儿,终是轻轻的搁置毛笔。
而随着徐韶华搁置毛笔的轻响,其他学子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不是吧不是吧?
这甲字十三号又双叒要提前交卷了?!
只不过,徐韶华虽然搁置了毛笔,却一直未有交卷的意思,众人这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如此,徐韶华竟是在这大堂之中坐了整整一日,头一次正经八百的等到结束的钟声响起,这才与众考生一起向知府大人行礼后,离开了考场。
等出了考场,安望飞抿了抿唇,低低道:
“我看华弟可是早就已经落笔,却一直不曾交卷,可是因为我?”
徐韶华有些失神,等他回过神来,这才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止如此,只是这次的策问,我亦有些拿不准。”
徐韶华如今写下的是多年之后,圣上所做的一切,他以齐哥儿为刀剑,驱狼逐虎,还大周一片安宁,可是如今的圣上又还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可是,若要徐韶华说那些粉饰太平的话,说一些不切实际之言,他这科举不考也罢!
“这……”
安望飞不由得面露担忧之色,但徐韶华却面色沉静道:
“望飞兄不必如此,正如我与望飞兄此前所言,一时得失不算什么,即便这一场我不能取胜,以我县案的成绩也会被知府大人点中。”
安望飞点了点头,这是大周的规矩,若是一县案,他日府试、院试便不会落选。
可一想到华弟已经拿了两场头名,若败在这第三场,实在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