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行云成日里闲来无事就喜欢带着她出去野,掏鸟窝,猎山鸡,借惩奸除恶之名打架斗殴。
大概是两个人年龄相差不大,观亭月和他这个三哥还挺玩得来。
约莫是在她长到十二岁上下,观行云便逐渐留意到,某个叫燕山的少年总是时不时地出现在视野里。
仿佛只要有观亭月的地方,他都会在。
可他又不像那些油嘴滑舌的臭小子,黏在人跟前口若悬河地滔滔不绝,平白惹人厌烦。
往往这一类人,还不等他这个兄长出面威吓,就已被观亭月火冒三丈地赶跑了。
但燕山不同。
他就算黏也黏得毫无存在感,有时候她和人聊了小半日,才不经意瞅到角落里的男孩子,然后讶然唤他“燕山你在啊过来吃桃儿啊。”
十四岁前的观亭月还没有与人订婚,家中的兄长也好,双亲也好,在男女大防上极少对她约束什么。
身在军营,处境特殊,再顾及那些未免太小家子气。
常德将军府每日的课业都安排得很满,通常是早起操练,下午兵书典籍,傍晚两人一组比武切磋。
唯有吃饭前后的零碎时间是自由的。
而观亭月因战力悬殊,被考校的校尉明令禁止,不得参加比试,以防她伺机行凶欺负人,所以傍晚她只能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练鞭子。
等她自己玩够了,考校却也还没结束,便锤着酸疼的腰板拖着步子走到院子里。
观亭月懒得要死,又惯爱使唤人,一进门瞅见燕山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角落,眼前瞬间亮起来。
“啊,燕山”她揉着脖颈,转动脑袋,“你在太好了。”
“快过来帮我捏捏肩,我都快累死了。”
后者呆讷许久,手指对准自己,“我”
“是啦是啦,就是你啦。这里连半个鬼也没有,还能有谁。”
观亭月把“凶器”一扔,利利索索地在廊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咸鱼一样地趴在上面,将脑袋搁在臂弯间。
那姿态,感觉下一眼她就能睡得不省人事。
燕山虽然犹豫,却依然十分听话地走过去。
柔软的夕阳从极刁钻的角度打在她背脊上,又从另一侧折叠着洒落满地,少女纤细窈窕的半面身子仿若半遮面的桃花,无端像笼着层细细的光晕那样,瞬间变得令他非常地无所适从。
燕山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竟不知应该从何下手,直到观亭月等得不耐烦了,他才试探性地握住她双肩。
少女的身量颀长,却不魁梧,他五指摊开印在肩胛处时,居然会显得她有点娇小,单薄春衫下的筋骨肌肉结实有力,但并非全然紧绷。
燕山不是没被桐舟、蒋大鹏之流指使着帮忙上药,搓澡,可他们的筋肉却又与此有着分明的差别,更刚硬,也更粗糙。
原来女孩儿身上的触感是这样的纵然练家子,也和普通的少年不太相同。
就好像
他不知应该如何形容,翻遍了自己所熟悉的词汇和见过的万事万物,最终想到了某种动物。
是鹿。
这个念头一起,他便在心里摇头轻笑。
如果观亭月是鹿,那一定得是颇为凶残的一类吧。
“燕山,你也别老捏肩啊。”后者连眼皮都没抬,得寸进尺地指示道,“还有背呢,帮我锤锤背。”
她躺在那里吆喝,“往下一点,再往下对对。”
观亭月满足地叹了口气,“唉,我觉你的手艺比小五好多了,不轻不重的,刚刚好。”
燕山听了,意味不明地抬起视线盯着她的后脑勺,良晌才收回来,蓦地有些不是滋味。
她也叫小五捏过背。
远处校场里,还没比试完的少年们挥汗如雨,将一声声呼喝清浅地传到这一边。
四下溢满此起彼伏的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