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来的很快,晌午饭一过,一辆小汽车就停在了宋家的大门口,车上下来了一男一女,气质不俗。
女人用两根手指捏起门插,铛铛铛地敲着门。
“来了。”
宋志刚趿拉着鞋,小跑着去开门,把人迎了进来。
“孩子呢?”
刚进屋,女人就从包里拿出三万块钱,往炕头一扔,站在地中间,捏着鼻子问。
一起来的男人甚至连屋子都没进,只站在院子里等着。
“快,娟子把丫崽子带过来。”
宋志刚扫了几眼那三摞子钞票,捅咕一下马喜娟。
殊不知院子里的男人,已经和他二闺女对上了。
院子里的荣国安呆若木鸡,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冻得,后背一阵阵的往上冒凉气。
农村人家一般都喜欢在院子的一侧盖个偏房,放一些杂物家什,冬天也可以堆放一些磨了粒儿的高粱玉米。
而现在,宋家的偏房门半开着,门里有个小女孩,不知道在哪里抓了一只老鼠,正用带火星的烧火棍一下下地捅着,那被绑住腿的大黑老鼠,烧的它吱吱的惨叫,小女孩脸上还带可爱的笑。
出门找宋盼儿的马喜娟,刚出屋,就看见院子里站着的穿干部服的男人,脸色一僵,突然后退一步,转身就大喊:“隋静,隋静,快出来,我们走。”
“怎么了?”
隋静从来没有听到过丈夫这么惊慌的叫她,忙跑了出去,竟也没忘了拿走炕上的钱。
偏房里,宋盼儿把给驴切草的铡刀放回原位,收拾了已经分成两半的老鼠尸体。
呵!小胆儿,上辈子怎么敢拿活人给你痨病儿子殉葬的?
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能收拾的了你,现在暂且先吓吓你,就当先收点利息吧。
夫妻二人不顾马喜娟的挽留,上车就走了。留下马喜娟和追出来的宋志刚母子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tmd,逗人玩呢?呸,一天天都啥J*8事儿啊!”
宋志刚朝着远去的小汽车,气恼地吐了口唾沫。
开出了好几里路,荣国安才缓过劲,哑着嗓子给隋静说着,他从门缝里看到的,恐怖的那一幕。
那一下被铡成两半的大耗子,四溅的鲜*血,还有那个笑得阴森森的小女孩。
这样的神经病他买回家干啥?万一哪天一个不高兴,直接就把宝贝儿子给咔嚓了,他哭都没地方哭,两夫妻均后怕地抖了抖后背。
家里少了一个孩子,没有影响到任何人的生活,除了宋盼儿。
鸡食盆不再有人和她一起抬,她只能一瓢一瓢,分好几次的去给鸡填食;也没有人和她一起洗碗,一起扫地,一起挨骂了。
“死丫头,上哪躲懒去了,那鸡屎都拉到屋门口了,咋不知道铲铲,啊?要你有啥用?早晚有一天把你卖了。”
自从那天,城里夫妻俩莫名地走了后,宋志刚一直气不顺,下班刚进院子就开始喊。
宋盼儿扔下手里的抹布,低着头掩住眼里那抹不符合年纪的冷意,急忙去拿铁锹铲鸡屎。
宋志刚在离家八里地的乡里山场上班。
九十年代山林开采管理还不完善,十里八乡总有那么几个山场,用炸药炸碎山上的石头,再用拖拉机拉出来去卖。
宋志刚就是那点炸药,炸石头的。
宋盼儿心里暗暗戳戳的骂着,他咋就不让炮崩死。
她恨,她越来越恨。
上辈子的她只记得,记事儿后的种种虐待。而这一世,从襁褓时起,桩桩件件的事儿她都记得。
从小到大她妈没有喂她吃一次奶,她几次都差点被饿死。
在她还不会爬的的时候,甚至有一次,两天没有给她喂吃的,是刚刚会走路的宋来儿喂了她一口饭汤,她才活了下了。
那个死老太婆,稍有不顺心就拧她的胳膊,辱骂更是常事儿。
至于他爸宋志刚,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下,使唤她时,嘴里叫的要么是死丫崽子,要么就是“那谁”,仿佛喊她的名字就是沾染上了脏东西,污了他那张高贵的嘴。
自己在这个家里,不算一个人,就是个低贱的奴隶。
这让她怎么不恨?
这一世她没有叫过一声爸妈,也没有叫宋婆子一声奶奶,他们不在意,宋盼儿也不稀罕叫。
盯着宋志刚进屋的背影,宋盼儿不知道心里暗暗的算计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