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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痴僧难参(第1页)

太后等玉兰下去后,目光又转到手里把握着那龟甲制如意上,心道:“想不到这慧智禅师,竟然在佛经中留下如此有内涵的诗,看来,这如意,不应是送给陛下的,而是送给我才对。”太后性虽谦谨,但对自己容颜,却很了解。自打她少女初成,就被人们惊为天人,否则也不会两次被汉和帝召入宫中,更不会被阴太后所妒忌。是以她对诗中汉女所喻,不假思索,上来便在潜意识中当指得是自己了,由此更是浮想联翩,思绪又回到她怀着孩子的时候。

记得当初与慧智禅师第一次来见我时,我只是远远地看了他几眼,并没注意他长什么样。只是觉得他的那双眼睛异常的明亮,充满了智慧的光芒,让人记忆深刻。此后我也只是每天午后在椒房外听慧智诵经声,当我快要生时,他却又被先帝召走,我感他为我诵经之德,又出来见了他一面,但也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从那以后,我再未见过他。可是,他在佛经上所写的诗,里面所用的隐喻,说的是我吗?不过那时的我,有诗经上说的那么美吗,能让这佛门高僧也为之动心?想到这里,太后喃喃地道:“慧智啊!难道你是想帮我,才留下这如意和那译经,表面上是呈给陛下,其实却是想让我看得见吗?难道此如意若是能悟透,就能心愿得成,可我只想要我那早逝的儿,也能办到吗?”

就在这时,一只蚊子飞来,嗡嗡地在空中盘旋两声后,不偏不倚,竟然落在如意手柄之上。

太后好奇,心想这都八月十四了,竟然还有蚊子出没,也不知这些宫人怎么打扫房间的。顺手拿起手边一卷白纸一打,那蚊子吸血多了,未来得及飞起,一下子被拍死在如意手柄上。

太后一愣,她一向清洁惯了,那受得了这等污迹,眉头一皱,便想唤人来。可也就在这时,只见那如意上金光一闪,似是出了一个小小的金字。

太后正好看见这个金字,心中大感意外,忙将那如意拿过来细看,但是这时如意又恢复了原样,一如原先的样子。

太后此时困意全无,当下又唤了宫娥,将灯点亮,拿着如意在灯下细看。只见那如意上连刚才的那一丝血迹都消不见,一点异常也看不出来。太后见了,更加感觉蹊跷,心想,“难道是刚才那血染的缘故,这如意上才出现了金字。当年先帝在此日夜把玩这如意,是不是想从中找到什么秘密,而这秘密,会不会是要用血涂上去才能显灵呢?”她一念至此,心竟是怦怦直跳,又猜想道:“先帝啊!是不是我在这里思念咱们的孩子,被你知道了,你怜我,才在上面显灵的吗?”

太后想到此处,心中砰砰直跳,她刚想唤人来,转念一想,只觉得用自己的血才显得心诚,当下取出头上金钗,伸出自己左手食指,轻轻一扎,指头上已冒出血来,她不待血止,忙将血涂在如意柄上。果然如太后所料,如意柄上又现出金字来,并随着血迹,露出一行字来,依稀是一首诗,“青牛载道去,白马驮佛来。前因掩后果,神龟赴沧海。仲秋视霄汉,九星映五台,休说皇子事,乔木问三槐。归觐天子案,余生恨蓬莱。”太后将诗记下后,又用血将如意正面全部用血涂满,发现如意柄正面上除了这首诗之外,在下端依稀还有一句话,写的是“金刚读罢诵广圆”,这句字下面已到如意柄底端,无法再落笔,太后翻过如意,在它背面又用血涂满,但如意背面却空空如也,一切如故,没现现出一个金字来。

太后见状,又拿起笔来,先在纸上抄上如意柄上显现的那些诗句,她刚刚抄写完,如意上血迹渐渐渗入进去,字也隐去不见。

太后见此奇事,心下大惊,暗道:当年陛下日夜参研此如意及经文,未得此意,今日碰巧让我发现如意上的诗句,看那字迹,依稀是慧智笔迹。想来他在此符上留下此诗,必有深意。但最后这一句仍是为七字,与前面的那首五言古诗并不相应,应为一绝句才对,想来还应有三句,却未何没有发现,难道是我的血涂得少了。

一有此想法,太后更是激动,也顾不得疼,又用钗子在自己指上刺破,在那如意连头带柄,细细地涂抹上,然而这如意却再无任何字迹出现。太后等了会,见血都干了,那如意仍无异状,只得低头又细细看纸上的诗句,反复低声诵读揣摩。当她念道“休说皇子事,乔木问三槐”,心下一动,心想慧智在佛经上留下的那道诗中,先头写的就有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将我比作汉女,不可求思,那乔木,也应作此意。太后想到此处,心下更惊,又将那诗细看,忖道:“休说皇子事,乔木问三槐”,我生孩子时,慧智正为我诵经,待孩子出生后,慧智也不知所踪。当年我问孩子事时,众人皆缄口不语,只有陛下病好了,反而日夜陪我,我只道是怕我悲伤,难道,难道这其中有诈不成。她越想越是起疑,想当时陛下因责伺候她的宫女看管不力,命人全都撤换了,这一切一切,难道怕我知道什么吗?

记得当年自己曾听母亲说过,当她生下孩儿时,孩子就被陛下派人接走,事后便传来孩子夭折消息。自己还想过,要是孩子不被接走,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话,或许不会这样。每思至此,自己总是遗憾不已。但陛下也与她解释过,说是因为前三个宫中妃子所生孩子,全都夭折,他是为了保护她所生孩子才出此策,那成想还是未保的住。听了陛下的话,她也是深信不疑,虎赌不食子,何况还是到现在膝下未有一子的当今天子呢?可如今在这道诗的启示下,太后却觉得当年之事处处是疑。只是到如今已过去快二十年了,当年经事之人,早已不在,自己再想查此事,却又从何下手呢?太后不禁越想越是着急。

突然间,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忖道:“对了,诗中道‘休说皇子事,乔木问三槐’。三槐又是谁,我若能找到此人,问题或许能解。或许我那苦命的孩子,也许尚在人间。”她想到此处,再也定不下心来。急命传玉兰上来。

玉兰刚刚入睡,听太后传她,不敢怠慢,忙整理好衣服,上得殿来。

玉兰见太后面色憔悴,又有焦急之色,心下一惊,忙上前问候。

太后摇摇头道:“我没事,我来问你,可听说过‘三槐’这个名字吗?应是指人。”

玉兰听了,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一般,奇道:“三槐?太后,是槐树的槐吗?兰儿没听说过呀!”

太后叹了口气,将案上写有诗句的纸递给玉兰,自己则颓然卧在床上,闭上双眼不语。

玉兰见状,本想出言劝太后早点休息,但眼见太后找她之意,是非要弄出答案才好,自己人微言轻,还是不说为好,于是只好拿着纸来到灯前,又将灯火调亮了些,这才细细地看那诗。玉兰越看越是心惊,也觉这诗中藏着一天大的秘密,而这秘密,必与“休说皇子事”这句有关,而诗中提到“乔木问三槐”,必有深意,是以太后才命自己找出“三槐”。可是这“三槐”若是人的代称的话,自己识人不多,又怎会知道呢?不如问下大将军才是。但若联系诗意,乔木与三槐都应指树的话,三槐是三棵槐树,那么乔木又指那种树呢?

太后这时睁开了双眼,看了玉兰一眼,见她正作冥思苦想,苦笑道:“兰儿,慧智在佛经里写的那首诗,不是有南有乔木,不可休息吗?”

玉兰一听,惊呼一声,“对啊,我怎么这么笨呢,没想到这一点。太后,您是说,这两道诗中的乔木所指是一个人吗?”

太后道:“不错,你想若是乔木代指汉女的话,那三槐又应指何人呢?”

玉兰想了想,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却又低下头来不语。她这一番举动那里瞒得了太后。太后嗔道:“你这孩子,想到什么就说嘛!若是不说瞧我不打你屁板。”

玉兰脸一红,也娇嗔道:“人家没想好呢嘛。”说完嘟着小嘴不理会太后。

太后一见,笑着伸手在玉兰娇嫩的小脸上一掐,道:“你这小鬼,瞒得了我,快说。说错了不罚,对了有赏。”

玉兰听了,噗嗤一笑,道:“兰儿是想,这佛经既是慧智为太后和先帝所译,那慧智在经中藏诗,必与朝廷有关。而诗中所述的汉女,具有绝世之姿,世上唯有太后能当此荣,是以诗中用乔木所喻,莫指的是太后不成。玉兰说到这里,偷眼去看太后,却见她面色如常,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她只得清咳一声,继续说道:当今朝中能为太后分忧者,唯大将军为首。可大将军一心为国,为太后尽忠,自无隐瞒太后之事。朝中群臣,自大将军以下,就是三公九卿了。咦,三公,太后,三槐与三公都有个三字啊。会不会有关系呢。”

太后听了,面露喜色,突然就站起身来,玉兰见了忙上前搀扶。太后却推开她,兴奋地道:“兰儿,你提醒的好,不错,我记得先帝说过,在窦太后未设大将军职位前,大臣们在宫廷外准备上朝前,通常由三公带头,在德明殿外三棵槐树处站立候召,是以先帝曾有笑三公等人是身靠大树好乘凉的戏言。如今听你一说,慧智应是可能用三槐借指三公。”

太后说到这里,又轻声念了起来:“青牛载道去,白马驮佛来。前因掩后果,神龟赴沧海。仲秋视霄汉,九星映五台,休说皇子事,乔木问三槐。归觐天子案,余生恨蓬莱。”念完问道,“玉兰,现在你对此诗有何见解。”

玉兰躬身道:“兰儿觉得,前两句应指得是道祖骑青牛过函谷关的和白马驮佛经的典故。前因掩后果,神龟赴沧海,这两句点出因果,须得要神龟入海,这就不好琢磨了。但这如意,仍是龟壳所制,又因太后滴血而出字,或是此意,也未可知。仲秋视霄汉,九星映五台,有点不明白,九星是指那九个星星呢?五台呢,还有五个什么台子吗?对了,难道是五台山?但最让人疑惑的是,休说皇子事,这句到底是让人猜还是不让人猜呢,为什么休说呢?乔木问三槐这句,如按咱们之前推断,仍是让您问一下三公,难道是三公知道皇子之事?最后两句则是不是说慧智自己在天子案前将这些事弄明白,但是余生恨蓬莱,是为何指,还有待推断。”

太后听了点头道:“你说的与我想的一分不差。明晚不就是仲秋了吗?这案子不就是先帝常用的书案吗?此诗一出,我总觉得诸事巧合,仿事事都有先兆,难道,这是天意吗?”

玉兰细想这些事情,也觉得甚是巧合,但见太后如此,恐她劳累过度。于是接话道:“太后,这首诗是从何而来呀?”

太后轻轻拿起那枚如意,叹道:“若不是我在上面打死了只吸我血的蚊子,谁能想到,这上面藏着先帝到死也没弄明白的秘密呢?”

“蚊子,太后,您被咬了吗,让我看看,给你搽些艾水。”

“不用了,说来还得感谢这蚊子呢。我不打紧,先弄明白这首诗再说。”

玉兰听了,不敢坚持,想了想又道:“太后,难道是这如意上,只有沾上血才能出字吗?”

“不错,我用我血,将这如意涂了一遍,方出现了这首诗。”

啊!玉兰听了甚是心痛,嗔道:“您真是的,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的万金之体。”

太后笑了笑,不语。

玉兰却道:“太后,我再试一试,看还能出来什么。”

太后摇了摇头,道:“我刚才试过来,这诗只出来一遍。”

但玉兰那里肯依,一再坚持,太后也法,只得将如意交与她,玉兰拨出头上金簪,一咬牙,在手指上轻轻一刺,一点鲜血顿时冒出,她轻轻在上面涂摸,血没了再刺,直到整个如意变成嫣红才停下来。

太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如意,但见那如意在灯光照射下,沾满了玉兰血后,透体变红,但上面还是一字不成,反而那血却又渐渐渗入里面。

太后叹了口气,道:“你不必再涂了,如此灵物,看来里玄机只会出一次,若是回回涂,回回出,便不是秘密了。”说着接过如意,怔怔地想着心事,玉兰也不敢再问。太后想了一会,提笔在“三公”上圈了个圈。

玉兰看着,不由地问道:“太后,若是慧智用三槐借指三公的话,那时的三公,应是谁呀?”

太后这才道:“那时的三公,我记得不差的话,应是大司马吕盖,大司空巢堪和大司徒陈宠。可如今,吕盖,巢堪二人都已去侍奉先帝了,只有陈宠还在,他前年要告老还乡,我没许,只是让他在京都家中养病。这样吧,明日中秋节,上午陛下与我汇报朝中之事,中午还要陪我吃饭。你在宫中,再好好地对着佛经核对,还有,明日一早,你命人告诉大司马陈宠,就说我读佛经有不解之处,请他下午来为我释疑。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也退下休息吧。”

玉兰听了,一一应是,又服侍太后睡下,这才退下不题。

第二日,太后与陛下用过午膳,又闲坐了一会,陛下便告退走了。又过了半个时辰,郑众报太后,陈宠已被请到殿前候着。太后大喜,急命传他上殿。只见陈宠虽是老态龙钟,勉强站立,见了太后,仍是躬身跪倒,上前见礼:“臣陈宠叩见太后,祝太后万福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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