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珠心上湧出欣喜,她停下來,先是喘了好幾口氣,緩和自己急躁的心緒,又伸出被冷風吹透的手,貼了貼發熱的臉,把那熱溫降下。
一邊將亂的裙扯正,一邊疾步過去,只是慢了三分。
繞過庭中桂樹,她終於看到衛陵。
只有他一個人,跟隨的其他人已經不在。
他提燈在風裡,似乎站在那裡等了好一會。
他知道是她。
在等她。
曦珠忽然生出一些羞恥,尤其是想起自己一夜心神不寧,未好好睡,寧願坐窗邊等待,就是想和姨母他們一起送他。但她又感到些許慶幸,若是自己真的睡著,怎麼能見他這最後一面呢?
她抬眼看他。
自從大表哥和姨父逝去,他就接手了衛家軍,成了對抗狄羌的主將。幾年戰場經歷,磨鍊地他兩頰瘦地微微凹陷,下頜緊繃出硬朗的稜角,目光也銳利如鷹隼。
只是現今平和地看著她。
即便如此,曦珠仍被其中隱約的壓迫看地低下頭去,她張了張嘴,輕聲道:「我來送你。」
她知曉自己這句話是有些問題的。
無人去知會她他要走了,她又是怎麼趕到的?
但他什麼都沒問,低聲應了個「嗯。」就轉開了眼。
他提著燈,讓明亮的光落在她身前的路,朝前走去。
曦珠跟在他身側。
一路寂靜,冷風吹拂。
兩人都沒再說話。
要到公府正門前時,曦珠望著地上兩人交錯的影,聽他忽然開口說:「母親這幾日身體不好,我不想累她,便沒讓人叫她起身送我。」
「母親醒後,還要勞煩表妹寬慰她。」
那兩年,他愈加寡言。難得從北疆回來,對她更是話語寥寥。
曦珠看在眼裡,忍耐著酸澀,她答應道:「好。」
好似除去這句,他也找不到什麼話和她說了。
再次沉默下來,直到過了大門。
外頭天色昏暗,親衛牽著韁繩已等候多時。見人出來,都看了過來。
「就送到這吧。」
他側轉過身,將手中的燈遞給她。
曦珠接過,沉甸甸的燈盞讓她的手一墜,想起了片刻前的噩夢。那雙哀痛的眼仿佛正看向南方,看向京城。
曦珠重抬眸,這回看進了他漆黑冷厲的眼中,沒有再退避。
「三表哥,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光暈之外,曦珠看到他唇畔起了很淡的笑意。
衛陵點頭道:「好。」
最後看著她,說:「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風聲漸大,吹地燈籠四處晃動,曦珠忍不住將冰冷的手移向他握過的地方。
那裡似乎還有餘溫。